第7章
  气氛陡然降低,宛如进入寒冬腊月,冥王识趣的抱着生死簿一溜烟跑得贼快。
  开玩笑,叶公子生气了,阿善也不是善茬,这两人若是争起来,最后只有他这个无辜看客遭殃。
  他惹不起这两尊大神他还躲不起吗?
  他只是来通知阿善明日要去的地方以及需要注意的事情,现在已经通知完了,接下来的事和他没有半分钱的关系。
  院子里,沉甸甸的橘子挂在枝头,她站起身又摘了一个,慢慢剥着,对他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那壶翻腾的酒,再次凉了下去。
  月意深浓,寒霜渐起,凛冽的风灌进来,吹的两个人的衣袍飒飒作响。
  良久,他终是无奈的闭眼叹气,“阿善...”
  这一声呼喊,透出多少无力,似裹着冷清的月光,又似夹着料峭的寒风,终是令她笔直瘦弱的身躯微微一颤。
  她望着手里剥好的橘子,忽地就没了吃下去的兴致。
  “我从来没有善心,也不需要别人施舍给我善心。那些佛经,本就不是我愿意听的,你一意孤行的对我念了七百年又能怎样,叶迦言,我不是你,也不想成为你。”
  他站起身,从袖中掏出一方素净的帕子,沉默的扔掉她手中已经捏烂的橘子,替她擦去手上的橘汁。
  “我不能不管你。”他低着头认真而专注的擦拭着她的手,眉眼那样清润平静,那样好看的一个人。
  她猛地撇开眼,眼睛酸疼的厉害,声音强硬而冷漠,“你管的未免太宽了。”
  “你不愿意?”
  “我从来没同意让你管我。”
  他目光沉静的看着她,两个人的视线对峙了很久,半晌,他忽地轻声一笑,笑容清雅而柔和。
  他说:“阿善,除了我,没有人会愿意管你。”
  她心里一沉,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目光凉薄的笑起来,“如此说来我还要感激叶公子才对,我不过是忘川河底的一个野鬼,担不起叶公子这么费心关照。”
  “阿善,不要同我置气,这没意义。”他擦拭好她的手,轻轻的笑了起来。
  心里窜起一股无名怒火,她一把抽回自己的手,眉眼冷清又带着薄薄的怒意,“叶迦言,你别把自己太当回事!”
  他静静的看着她,目光澄然而无垢,站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
  “时候不早了,叶公子回去吧。”她面无表情的越过他,走向石桌。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喧闹声,她拿起匕首的手微微一顿,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蓦地想起今日小水来同她说过,今晚冥界鬼市上有女鬼抛绣球招亲。
  她不可置否的勾起唇角,真是难为那些女鬼了,活着的时候成不了亲,做了鬼还想着要嫁人,哦不,嫁鬼。
  人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放在眼下,可不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么,人世好歹也就短短几十载,可做了鬼就不一样了,他们能活上几百年甚至更久,日后若是感情生了间隙,怕是要做一对阴寿长久的怨鬼了。
  若不是明日要去人间,她还真的想去看一看呢。
  “叶公子赖在这里不走,可是等着看我脱衣服?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害羞的背对着我呢,大可转过来放心大胆的看,毕竟这七百年来还要感谢叶公子劳心劳力的愿意管我,这一点微薄的报酬,阿善还是付得起的。”
  她说完,不管身后沉默站立的男人,一脸平静的开始解自己的衣裳,腰带被她轻轻松松的解开,那件宽大的黑袍便瞬间滑落了大半,露出里面单薄的白色里衣。
  她心平气和的继续开始脱,凝脂若白皙的肩膀暴露在外,乌黑的发丝懒散的披在肩头,别样的诱惑。
  最后,她动作利落的褪去了身上的里衣,不着寸缕的站在清冷寒凉的花园里。
  玉肌凝霜,在月色下泛着莹润诱人的光泽。
  她慢慢的将胸前的秀发拢于脑后,微微侧过身朝身后看去,待瞧见身后空荡荡的不见半点人影时,她毫不意外的冷笑。
  懒得去想那个让她心情不好的男人,她将地上的衣袍一件件的捡起来,而后放在一边的石凳上,转而在自己的脑袋后面摸索了半天,似乎在找什么。
  不一会儿,她的双手都置于脑后一处浓密的秀发中,而后只见她双手朝两边不同的方向扯去,那具漂亮的人皮,便被她整个的剥了下来。
  第6章 离开冥界
  剥完皮,又是那具白骨架子。
  她将剥下来的皮抚平整,仔细的放在石桌的另一侧,那副美人皮,便晾晒在冷清的月色下。
  抓过那壶冷酒就要往嘴里灌,余光瞥见那副人皮,又猛的想起此刻自己不过是一架白骨,喝下去又要淌出来,委实麻烦,索性将酒壶一扔,不喝了。
  夜,似乎更静了。
  连那热闹的鬼市,都淡去了热闹喧嚣。
  她握着匕首看着那个精致的玉瓶,静坐在石凳上很久很久,久到四肢都有些僵硬,久到百骸刻骨寒凉。
  然后,她慢慢的举起手,就着那凄冷寒薄的月光,将锋利的刀锋对着自己的白骨胳膊,从上而下的,一点点的,开始刮自己的手骨。
  一下,又一下。
  一刀,又一刀。
  那细薄的粉末,一层层的落下来,落在她铺在石桌上的帕子上,她缓慢而细致的刮着,骷髅头微微歪斜,动作一派镇定从容。
  死寂的夜里,寂静如水的院子中,只有刀子刮骨的声音一声声传来,一声胜过一声。
  刮了一会儿,她停了下来,看了一眼帕子上的粉末堆积,而后放下手,将匕首扔在了一边。
  双手仔细的捏住帕子的三个帕角,将那些细碎的骨灰粉末尽数倒进了玉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