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凉面
  五月下旬,学校通知答辩。
  这几年,大学里抓论文抓得比较严,尤其是毕业论文,很难再像以前一样,随便下载几十篇论文,删删减减拼拼凑凑就能过关。宋霍运气还不怎么好,带他论文的老师,是他们系的系主任,姓吴。
  在系里,吴主任是出了名的严厉,宋霍一开始不知道他的厉害,逃了两次课,次次被逮个正着,期末考试他好不容易卷面及格了,就因为这两次逃课和几次迟到,平时表现分直接被扣光,综合下来成为全系唯一一个补考的。
  这下,吴主任对宋霍的印象不深刻都难。
  宋霍提交了几次选题,都被吴主任打了回去,最后吴主任自己都看不下去,就给宋霍指定了选题。当时宋霍拿到选题的时候,他整个都懵了,讲真,他连选题的名字都整不明白什么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好不容易,他在网上查查找找,又找了同寝室哥们帮忙,熬了好几个通宵总算勉强把论文给拼出来。
  结果,那小老头看完就给他打回来了,啥也不说,就让你重写。
  后来,就是一段漫长的改稿、审稿、退稿,往复循环,别说是宋霍了,就吴主任都都要被弄自闭了。
  最后,宋霍实在是没辙了,眼看就到最后的交稿时间了,他只能花钱找枪手。
  说实话,他一点不觉得他花大价钱找的枪手,最后成品比他高明多少,论文里不少观点、论据等都是用的他的,原创的很少,可别人能用最先进的行业理念去包装他的观点,能用专业术语去整合他的论文,让整篇论文看起来足够高大上,最后轻轻松松就通过了。
  就因为枪手给他的论文里添加了太多专业术语,此前,宋霍还一直担心自己答辩过不了。但是,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他每天都各种忙着给自己续命,早把要答辩的事儿,忘到脑后去了。直到收到通知,宋霍才想起来毕业前还有这茬。
  他赶紧把自己的论文找出来,从头到尾看了两遍。
  奇迹般的,他看懂了。
  他甚至还看出了辞藻润色下,论文的稚嫩不足之处。
  稳了,这次答辩应该稳了。
  以防万一,在答辩前,宋霍还把以前收集到的资料,全部过了一遍。以前,这些跟天书一样的文章资料,他现在不仅能无障碍阅读,还能品品里头的意思,还能做出相关的金融数据模型去验证作者的论点。
  答辩前一天,宋霍决定收拾一下个人形象,特地出门理了头发。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宅家里,头发长得都能扎小揪揪了。这次他的论文答辩评审里就有吴主任,他要敢披头散发或者扎个小揪揪去,就那古板老头,非给他整个不及格。
  “我去理头发,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儿去?”出门前,宋霍问盘坐在手机前面,冷着一张脸复盘数据的凯。
  宋霍的潜力值结余超过300点后,凯的身体变得更加凝实了,但是能看见他的人类,依然只有宋霍一个。
  今早把宋霍的减肥视频发到网上后,凯就一直在研究股票数据。吸取了上月的教训后,凯决定选两三支表现好的股票重仓,他挑选了最近大热的板块,精挑出里面的龙头股,用他在网上学来的办法,各种研究,就连对方的财务报表都下载下来仔仔细细看了,看得他头疼。头疼也就算了,关键是,他越看越糊涂,看完更不知道该不该买了。
  出去散散心也好。
  “走吧。”一脚踹开手机,拍拍窝在一旁委屈巴巴的大黑,凯坐上他的‘御用坐骑’,跟着宋霍出门了。
  傍晚的街道,依旧是车水马龙,但行人的脚步明显多了许多从容。周围大学多,沿街的餐馆生意普遍不错,有不少店铺把桌椅都摆到了外面,三五好友围着一张桌子,点上几道菜,吃着,喝着,聊着……食物的香味伴随着欢声笑语,弥漫在街道的每一个角落。
  万丈红尘,不过如许。
  凯心里蓦地生出些感慨来,自从苏醒以后,他便一直督促宋霍努力上进,从未好好看过这个世界。
  看着眼前一张张面带笑容、眼含憧憬的年轻面孔,凯只觉长久以来萦绕在心里的焦躁暴戾消失一空,取而代之是前所未有的安宁和平静。
  他好像有点喜欢上这个陌生的地方了。
  却是这时,一双手伸来,把大黑抱在怀里。
  只见宋霍满脸堆着讨好,一双眼睛神采奕奕,透着巴巴的渴望,声音格外谄媚柔软,“凯凯,我好饿,我能吃……”
  周围好吃的太多了,火锅烧烤干锅中餐西餐自助餐,每样他都想吃,他早就受够那该死的减肥餐了。
  然而,但面对凯冷冰冰的俊脸,宋霍只能咽咽口水,把需求降到最低,“……一份凉面,就一份凉面。”拜托拜托了。
  想都不要想。
  别以为你这样看着我我就会心软。
  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过去,眼看就要走过小吃店门口了,凯还没有表态。
  没戏了。
  宋霍眼神一点点黯淡下去,瘦了许多但依然有些婴儿肥的脸颊,慢慢鼓了起来。这时,却听耳边传来凯冰冷得不近人情的声音,“半份。”
  “什么?”街上嘈杂,宋霍心不在焉没听清楚。
  “最多只能吃半份。”冰冷的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装可怜什么的,他才不吃那套。这家伙最近表现还不错,就当是奖励了,刚柔相济才是长久之道,才不是看他可怜。
  宋霍眼睛噌得亮了,生怕凯就反悔了,忙不迭保证道:“多一根我都不吃。”转头三步并两步走进小吃店里,对老板娘说,“给我来份凉面,麻辣糖醋味儿的,面少点多要点豆筋和豆芽。”
  店里客人多,老板娘正忙,头也不抬道:“大份还是小份。”
  “半份大份。”宋霍心虚,都不敢低头去瞧凯的脸色。
  老板娘大概还没见谁这么点餐的,抬头看了宋霍一眼,笑道:“小伙子真逗,你直接点小份不就得了嘛。你稍微等会儿,马上就给你拌。”
  宋霍找了个角落的位置,把大黑放在一旁的凳子上,都不敢直视凯。凯跳到桌子上,站在宋霍对面,见他一副忐忑不安眼神飘忽的样子,莫名有些不顺眼,冷冰冰道,“点了就好好吃,一会儿多跑半小时。”
  宋霍没想到今天凯居然这么好说话,一点都不像平常那个不近人情的家伙,脸上露出个大大的笑容,笑得眼睛都快眯成好看的月牙了,“没问题。”
  那笑容干净纯粹没有一丝阴霾,看得凯竟恍惚了片刻。随即,他若无其事的移开了视线。不大的店铺里,宾客满座,热闹至极,看着周围的一切,凯忽然又觉得有些无聊了。脚尖一点,从桌子跳到了宋霍的肩膀上,坐下来,再环顾四周,视线俨然开阔许多,周围似乎重新变得有趣起来。
  借着耳机掩饰,凯问了些宋霍财务报表有关的问题,两人一问一答先聊着,不多时,老板娘就把凉面端上了桌。一口酸甜又麻辣的凉面下去,宋霍深吸一口气,这他妈也忒好吃了吧。
  一口气没歇,等宋霍回过神来,碗里已经只剩几根豆芽和汤底了。怀着无比珍惜的心情,小口小口吃掉豆芽,再一口喝干汤底,宋霍砸砸嘴巴,十分的意犹未尽。那神情,仿佛他吃的不是凉面,而是什么龙肝凤髓。
  太好吃了。
  被减肥餐摧残了一个多月的味蕾,猛一开禁,根本承受不住诱惑,从小吃店里出来,光嗅着街上的味道,宋霍就忍不住吞口水。
  不能再待下去了。
  快步走出这条万恶的美食街,宋霍抱着大黑,漫无目的溜达着找理发店,忽然被人叫住:“帅哥,你有兴趣参加我们的素人改造计划吗?”
  问话的是个年轻女孩,模样甜美,打扮时尚,手里拿着话筒,旁边还有人在摄影,一旁还有不少人拿着手机拍照围观。
  宋霍想也不想就要拒绝,却听凯在耳边道:“答应她。”
  网上有不少这种素人改造的短视频,他们今天遇到的这个女孩,恰好是其中做的最好的一个,背后更有专业团队。凯刷到过不少她们家的视频,几乎每条视频的点赞都在百万以上,粉丝数也是千万级别的。
  抓住这个机会,没准宋霍也能跟着蹭一波热度,涨涨粉。
  比起宋霍来,凯显然更像个合格的网红。
  宋霍答应下来后,女孩让摄影师给他拍了几张特写,为了视频效果,摄像师拍的角度十分刁钻,怎么丑怎么来。之后,在女孩的带领下,宋霍跟着来到一家装修格外豪华的形象管理会所。
  经过简单的交流介绍后,自称安东尼的造型师,扭着小蛮腰走到宋霍身边,仔细打量起宋霍的外形条件,越看越满意,忍不住对女孩说:“莉莉丝,你确定这是你在大街上随便拉来的?哎哟,这五官这皮肤,真是太棒了。”说话间,他冲宋霍抛了个媚眼,上手就摸了两把,嘿,手感还真不错,嫩呼呼的。
  宋霍吓得往后一退,连忙躲开。
  安东尼顺势上前,垫着脚尖还想再摸两把,却忽然感觉周身一冷,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盯上了似的。他下意识转身,却见一只胖胖的大黑猫正凶巴巴的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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