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原本还有些喧闹的室内,极有默契地安静下来。
  简筠这才明白,为什么来听课的一大半都是女生。
  一堂课讲得极为顺利,几乎忘了时间的流逝。等下课铃响,他携着文件离开,不少女生都怀揣着醉翁之意过去提问。
  俞北平被拥在人群里,脸上仍是一派从容微笑,对于问题一一解答致意,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穿过人群,他看到一抹纤秀的熟悉身影抱着文件快步出了大门,心里焦急,苦于无法脱身。好不容易安抚住人群,他接到个电话,正好借机闪出了包围,快步朝门外追去。
  “俞站长!”到了门外,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百灵鸟般悦耳的女声。
  俞北平皱眉,忍着不耐,回头冲来人敷衍地笑了一下。
  周启兰面色绯红,完全没瞧出他神色有异,快走几步上去道:“上次的事儿,谢谢你。”
  俞北平看了她会儿,才认出这是周家大小姐。之前为了给俞少谦善后,他买了束花,特地去医院看了这位割腕的病患。
  路上说辞想得清楚,到了门口,就听到里面尖锐的怒骂声:“让他滚!让他们滚!拿我当什么了?道个歉就想糊弄过去!我怎么说都是将门之后,欺人太甚!”
  俞北平整了整思路,敲门入门。
  周启兰原本怒不可遏,面容都有些扭曲,乍然看到他,人就愣住了。俞北平生得出众,一身军制,儒雅清绝,阳光淡淡地洒在他的发顶,姿态从容,温润谦和。
  他说明来意,代俞少谦躬身道歉,又递上花。
  何丽云忙手忙脚乱接过,神色拘谨,刚刚骂得起劲,在他面前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启兰一张脸更是烧到了耳根,头深深垂下,懊恼不已。
  就这一眼,她就记住了这位出类拔萃的青年。
  之后,何丽云劝了她一番,说这未尝不是一个好事,反正那俞少谦也是个不学无术之辈,这位主儿就不一样了。虽然在众兄弟和堂兄弟中排第六,却是俞参谋长的长子。更重要的是,他在通讯站任要职,很有能力,前途无量,跟俞少谦那个纨绔子弟简直是云泥之别。
  “兰兰,这可是绝佳的好机会,你一定要牢牢把握住啊。”何丽云紧紧握着她的手,目光炯炯地望着她。
  周启兰羞红了脸,甩开了她的手,忸怩道:“妈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心里却泛起了一丝不一样的涟漪。
  从那以后,总是不自觉关注俞北平的事情,连他教指导架设班去野外集训都托人找了关系,偷偷去看过。
  “有事吗?”俞北平急着脱身,笑得勉强。
  周启兰毫无察觉,犹豫一下,红着脸从随身的提包里拿出一张邀请函:“礼拜六大院有我的演出,晚上9点,您能来吗?”
  说完又觉得唐突,忙补了一句:“挺大型的演出,内院很多首长和领导都要来指导。”
  俞北平随意应了句,眼角的余光已经瞥见汤子期的背影在拐角处消失,忙客套道别,转身就追了过去。
  楼道里的大理石台阶被他的军靴踩得咚咚作响。
  周启兰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怅然。
  “想什么呢?”简筠从后面过来,挽住她的胳膊,笑得不怀好意。
  “没什么。”
  “我都瞧见了。”简筠想起刚才那个青年,觉得有些眼熟,不知道在哪儿见过,“说真的,我好像见过这位首长。”
  “不可能,他以前都在外地,最近才回的北京。”
  “你让我想想——”简筠蹙眉深思,忽然灵光乍现。之前去听梁教授的讲座,他跟汤子期一起迟到,一前一后进课堂的事情浮现在她脑海里。
  两人好像早就认识了。
  简筠的话戛然而止,私心不想提起。
  汤子期和他疑似交情匪浅,这种可能给她长脸的事儿,简筠当然讳莫如深。
  周启兰却很好奇:“他怎么?”
  “没什么,我记错了。”脑中快速闪过一个念头,简筠对周启兰露出个似是而非的微笑,“喜欢就去追呗。”
  “你瞎说什么?”心事被戳穿,周启兰又是羞恼又是窘迫。
  简筠却笑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出色的男人,那得靠抢的,你不去,怎么知道他对你没意思?你要不去,没准儿旁人就凑上去了,到时候可别哭。”
  周启兰失神地望着空荡荡的楼梯间,若有所思。
  第011章 看电影
  汤子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那一瞬间,几乎是本能。
  看到他跟别的姑娘侃侃而谈,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儿。
  她的车送去保养了,这几天出门都是打“滴滴”,现在是高峰期,站路口老半晌都没有司机接单。
  俞北平开车停到她面前,打开车门大步跨下来:“怎么走这么急?”
  她看他一眼,垂下眼:“赶时间。”
  俞北平弯下腰,尽量让视线和她齐平:“不开心?”
  “没有。”
  “不要试图骗我。你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说?”
  汤子期没想到他这么咄咄逼人,心里无来由生出一股恼怒,抬头瞪他,却见他正对着自己微笑。她微微一愕,说不出话。
  俞北平站直了,笑了笑说:“有气撒出来就好了,别憋在心里,会憋坏的。”
  汤子期这才感到有了一丝不好意思。
  俞北平说:“刚刚那位小姐叫周启兰,是我堂弟的未婚妻,之前出了一点事儿,我堂弟对不住她,我才对她迁就些。我这样解释,你可以明白吗?”
  汤子期感到不好意思:“……”
  她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他是她的谁啊?
  “你还没吃饭吧?”他很自然地摸了一下她的脑袋,揽一下她的肩膀,顺势把她推到副驾座。车子留下尾气,载着两人去了就近的商业街。
  高峰期,什么地方都人满为患,后来兜兜转转,俞北平也不愿意转了,直接把车开进了一个拐角的胡同里。
  “上哪儿?”陌生的胡同,头顶枝叶参天,汤子期有些紧张地抓了抓保险带。
  他觉得她这副惊弓之鸟的模样尤其可爱,回头笑道:“怕我把你卖了啊?”
  汤子期对他瞪眼。
  俞北平朗声笑起来。
  进的是个小四合院,中间一方天井,四周置了几间屋舍,大门都敞开着。俞北平挨着走过去,在第三间门口停了,抬手敲了敲门板:“有人没?没歇菜就来一个应声的。”
  不一会儿就有个穿呢大衣的青年大步出来,看到他,一脸惊喜地过来和他抱了抱,给了他胸口一捶:“什么风把您俞六少给吹来了?”
  “说人话。”
  肖扬道:“上我这儿来干嘛?”
  俞北平说:“高峰期,外面餐馆里都是人,排不到队,上你这儿蹭顿饭吃。”
  “你求我。”他一脸正色,眼睛里却噙着不怀好意的笑。
  “滚!”
  后来在东面的露天食堂吃了顿。别看地方破,煮的东西味道不错,量还管饱,红烧肉都是一盆一盆的。肉烧得油光发亮,咬上去酥软又有嚼劲,跟她妈平时烧的那种硬邦邦的肉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她吃得香,都顾不上和他们说话。
  肖扬点了根烟,问俞北平要不要。
  俞北平看了汤子期一眼,摆摆手:“不了。”
  肖扬笑得促狭:“老烟枪转性了?”
  汤子期看向俞北平,一脸求知欲:“您还是‘老烟枪’呢?”
  “别听这厮瞎说,就平时任务繁重的时候偶尔抽一两根,我瘾不大。”见她笑眯眯还要问,他飞快拍一下她的头,“快吃。”
  汤子期哼一声,闷头大快朵颐。
  这地方以前是出版社,后来倒闭了,就给征用改成了简陋的站点据点。因为刚建,设备短缺。肖扬是做生意的,什么都涉猎,主动揽了这桩没什么油水的差事,虽然不见得赚钱,说出去也是顶有面子的事情。
  做到他这个程度,已经不在意这丁点的得失了。他投资,看的是总体收益和可持续效应,有的项目一开始投入时收效甚微,第一年乃至头几年都在赔本,可后期一旦开始盈利,效益是非常可观的,几乎呈几何倍数上涨。
  肖扬是个很有远见的人,尤其深谙这点。
  他也有门道,对上面的风向挺了解,能提早做出更好的判断。
  两个大男人聊天,汤子期当然不好插嘴。可聊着聊着,肖扬就对她来了兴致,冲俞北平挤眉:“这你谁啊?给介绍介绍呗。”
  “你猜啊。”俞北平也乐得和他打太极。
  肖扬笑:“女朋友?”
  俞北平提筷给她夹了一块排骨:“多吃点儿,这顿免费。”
  肖扬不干了:“问你话呢!别想岔开话题啊!”
  俞北平抬头对他笑了一下:“我是懒得理你。”
  肖扬“呵呵”。
  俞北平这才说:“过几天你帮我叫人,找个机会大家伙儿聚聚,正式给你们介绍。”他拍了一下汤子期的肩膀。
  汤子期一怔,头垂得更低,拼命啃排骨。
  肖扬怔然了片刻后,是压抑不住的低笑:“呦呦呦,老铁树开花了。这太阳得打西边儿出来了吧!”
  ……
  一顿饭吃得如坐针毡。
  出来后,俞北平说:“别理他,没个正形。”
  汤子期点头。
  “想去哪儿?我陪你,就当是赔罪了。”
  汤子期看他,不解。
  俞北平笑着说:“刚刚在学院里,让你不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