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浓重墨黯的无尽虚空中,小九感受着还在神交的元神,神交又称意银,灵魂的纠缠碰撞,远比*之间的颠鸾倒凤,更为敏锐细腻,小九初恢复神智之时,因意识尚朦胧迟钝,还不觉着特别如何,可时间一长,随着元神逐渐的变大变亮,她所有的感官都恢复到无比清晰逼真。
  灵魂深处不停的在战栗,小九欲哭无泪,为毛一个不清醒的元神,也能把她的元神弄发情啊,还是持续不间断的发情。
  当小九的元神完全恢复如初,凤隽才从昏睡中醒来,低喃一声:“缚神术,解。”然后,寄留在小九识海内的那条细雾濛光,一路退出识海,离开小九的额心,再归入凤隽的眉心。
  后背金光一闪,那对温暖明丽的大金翅,便隐匿不见,凤隽伸手将盘卧在腿上的小九,拎回黑糊糊的地面上,声音极是平静:“风雪已散,小金龙,你有哪些疑问,现在可以说了。”
  神交后的余韵还不曾退却,小九的心神依旧澎湃起伏,语气五分咬牙切齿五分气急败坏地喝道:“你知不知道,我叫了你八十年,都没把你叫醒啊!”
  不受控制的整整八十年神欲浪潮,快心塞死她了好么!
  凤隽脸色淡淡,无丝毫情绪外露:“你的元神需百年方可复原,本王用缚神术束了你我的元神,又自封五感六觉,不到百年,不会清醒。”
  小九很有种想吐血三缸的冲动:“那你怎么不把我的五感六觉也封了?!”明明元神都在发情,为嘛单单只让她有感觉啊。
  “百年之前,你的元神已快灭了,早无感无觉可封。”凤隽言辞简练地解释。
  小九郁闷的更想吐血,待她自己有感有觉时,却因元神被束缚,压根不由自己控制,她自己想封都封不了……安静了好一会儿,小九又问凤隽:“那你的元神……怎么样了?”
  经此一事,小九方知凤隽有多强大,可元神愈是强大,受伤之后,才愈是难以恢复。
  凤隽只答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无碍。”
  小九抓着龙角想了一想,直觉凤隽在说谎,她意识开始消散的时候,原本包裹在她元神之外的濛濛雾光,也基本快雾散烟消了,凤隽沉入她识海中的元神,不知要比她的元神强大多少倍,她这点小小元神完全复原就要一百年,更何论凤隽。
  挥爪一招,虚空的地面便出现好些仙果、仙花、仙草、仙药,小九言道:“这些花果药草,是我爹留给我滋补仙识的,可能对你没多大效果,不过,能补一点是一点,你把吃了吧。”
  凤隽盘膝端坐,表情古井无波:“杯水车薪,无甚用处。”
  小九并未多做劝说,这些花果药草予她而言,也已经没甚么用处,对凤隽就更没什么用,挥爪将一堆仙草仙果收回,又凝神细想片刻,然后掏出了一个两尺半高的大金葫芦,小九再道:“这虚空之中,什么天地元气都没有,你受伤的元神,我实在无能为力,你损耗的神力,我可以补给你一些。”
  将高大圆硕的金葫芦推给凤隽,小九道:“你予我有救命大恩,这个葫芦里全是神气,比同心果内的神气多达万倍,你给用了吧。”
  凤隽清漠的目光,落在胖金葫芦之上,片刻后道:“用不着。”
  小九拧起声音:“不给你白用,你恢复了神力之后,赶紧将我带出虚空,万一那什么噬神风噬神雪再来一回,我可真要死翘翘了。”
  端看凤隽悠闲地遛了她一百五十年,她就知道,若是凤隽想离开虚空,只怕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凤隽淡淡说道:“虚空之内,噬神风大概五千万年才会刮一次,噬神雪一百亿年也不一定会落一次,至于噬神风和噬神雪同时出现,八千亿年兴许才会有一回……你此回大难未死,就不会在虚空死翘翘。”
  纳尼,八千亿年才会出现一次的虚空暴风雪,就这么被她碰到了,小九该感慨自己点背呢还是点背呢:“你怎么知道这些?”
  “活得久了,自然知道的多些。”凤隽的语调没有半丝起伏。
  小九奇道:“那你到底活了多久了?”小九上一次问凤隽这个问题时,他只说记不清了。
  凤隽缓缓答道:“很多个纪元,多到记不清楚。”
  小九茫然地抓抓龙角:“什么是纪元?”
  凤隽静静出声:“一个纪元,是一千亿年。”
  小九惊得差点咬到自己的龙舌头,麻麻个咪呀,凤隽到底是多古老的古董啊,亏她以前还在凤隽跟前自称过‘姑奶奶’,真的是好打嘴,一得知凤隽的模糊年龄,小九以前常唤的‘凤老兄’,便再也脱口出不得了。
  轻轻咳了一声,小九立时恭敬许多,连称呼都改了:“凤老前辈。”
  凤隽眸光疏淡的望向小九,清亮优雅的声音袅袅温远:“可记得我的元神状态?”
  纵算披了一层神兽的外皮,小九的节操并未碎了一地,听凤隽提起元神,不免忆起神交百年之事,心头不由泛起一些羞涩的涟漪:“记得……清浊不分,濛濛一片。”说完也觉奇怪,便接着道:“修仙者的元神,都是清透明亮的,修魔者的元神,是重浊乌黑的,你的怎么是……”
  凤隽神色不动,只道:“若要修行《归元诀》,有三个条件,一、高级妖族,二、有鸿蒙之体,三、还要是天生神体,原本,你只有前两个条件符合,不过,阴差阳错之下,你倒是变成了半神之体,此功法,你也勉强可以修习,是以,本王便传了你《归元诀》,你承了本王的衣钵,他朝到了神界,本王会正式收你为弟子。”
  那一点羞涩的涟漪,瞬间被一抔冰雪冻结,小九了然地应道:“好。”
  神交即元神双修,想来是自己的元神,已到濒临消散的最边缘,凤隽才会以神交之法,一点一点将她的元神挽回复原,风雪来时会护她,风雪走后会救她,大概只是因为已有传下衣钵的师徒之份,而并非那虚无缥缈的假夫妻缘分。
  如此古老又冷漠的老鸟,她才消受不起,抛开那些纷扰的思绪,小九问道:“什么是鸿蒙之体?”
  龙族的等级几乎是妖族之最,绝对是高级妖族,有天生仙体了解在先,天生神体也不是很难理解,故小九只疑惑什么是鸿蒙之体。
  凤隽解释道:“天地未开之前,只是一团混沌的元气,此种元气称为鸿蒙,那时候所有存在的生灵,皆为鸿蒙之体,待万神之祖盘古开天辟地之后,鸿蒙之体已极为罕见。”
  略顿了一顿,凤隽才道:“大道归元,当你将《归元诀》修至最后,你的元神状态,也会变做和本王的一样,清浊不分,一片混沌。”
  小九聆听过后,半晌才道:“多谢凤老前辈解惑……”
  看了看无边无际的茫茫虚空,小九再道:“我不能一直困在虚空之中,再过二百五十年,我爹娘就会从仙魔境内出来,我若没有出现在仙界,他们必然还要下凡界找我,我不能让他们两头都扑空。”
  凤隽微一颔首,声音平和的表示:“知道了。”
  第53章 返仙路09
  解答完小九的疑问,凤隽右掌五指并拢,稍一微抬,胖滚滚的大金葫芦便浮在了半空,凤隽卷曲手指掐了诀,瞬时之间,一道粗大的金色气流,便从大胖葫芦内澎湃溢出,直接灌入凤隽微微张开的口内,稍倾,凤隽即闭嘴垂目,片刻之后,凤隽身上金光一闪,已然睁开眼来。
  长身而起,凤隽神色静和,言道:“小金龙,收好葫芦,本王这就带你离开虚空。”
  目睹凤隽炼化神气的小九,有些呆滞傻眼,一口气吸纳那么多神气,居然只用几个呼吸的功夫,便彻底炼化完毕了,老古董和小新鲜果然是大有沟壑,小九挥爪收了胖金葫芦,忍不住提醒道:“我有名字,但是,不叫小金龙。”
  凤隽淡淡扫了小九一眼,而后伸手拎了小九的龙脖子,简练作答:“都一样。”
  小九喉间哽了一哽,最后在心里腹诽骂道:既然都一样,那你就是老凤凰!老凤凰!!!
  “哎,不是,老前辈,你能换个姿势带我离开虚空么?”被凤隽拎着脖子走的小九,颇觉别扭的抗议出声,这架势怎么跟提溜不听话的宠物似的,还是虎二华好啊,后背供她坐,脖子让她盘,耳朵叫她钻,小九立时毛遂自建道:“我可以变小些,附在你衣裳上,还省得老前辈您费劲提着我。”
  见凤隽目光漠然的扫来,小九笑嘻嘻地补了一句:“你说是不是呀。”
  凤隽却冷冰冰道:“本王不觉费劲。”
  小九被噎得直抖尾巴:“你要是不觉费劲,干嘛让我的后半截一直在地上拖着呀。”当她是擦地的拖把啊!
  凤隽止了脚步,扯起小九的龙尾巴,然后绳子打死结似,将小九的身体连打数次死结,最后绕成了金灿灿的一大团,冷着脸道:“这样就不会拖地了。”
  “啊啊啊啊啊!老凤凰,你敢虐待我!!!”被凤隽如此一番折辱,小九暴躁桀骜的坏脾气,当即就跟喷发的火山一样,劈里啪啦蹦跶出来,也不管凤隽是多古老的古董,直接口不择言道:“啊啊啊,我以后一定会一根一根拔了你的凤凰毛,叫你变成秃毛老公鸡!”
  凤隽眉间一冷,有杀意掠过心头,同心果束缚双心,同心之侣不可反目,凤隽将杀意压抑下去,给叽里呱啦的小九施了个消音术,然后拎着打成死疙瘩的小金龙,一步一远。
  被施了消音术的小九,则呆了一呆,她心里刚刚感觉到了什么,是……杀意么。
  正走咫尺万里步的凤隽,忽然皱了皱眉峰:小金龙竟然……感应到他刚刚的心意了?
  半日之后,凤隽停下脚步,一手拎着打成团的小九,一手划过一道金光,虚空的结界即被轻松打开,跃出结界之外,凤隽一抖手腕,结成团的小九即散了结。
  身形微微扭曲,小九重新幻化为人形,对凤隽快速地略施一礼,口内道:“多谢相助,后会无期。”说完,扭头就走。
  凤隽立在原处不动,只微微抿紧了唇角,看着小九步伐紧促地离开。
  原来凤隽对她有杀心,那她不远远躲开还等什么,小九疾走几步之后,忽想到,现在已离开虚空,她可以腾云御风了,脑筋刚转过这个弯儿,脚下却是一个大踉跄,登时一个大马趴摔倒在地,脚趾头也不知道踢着了什么,竟被绊得有点疼。
  小九刚爬起身坐好,却有一个石青色人影倏然而至,小九心中一惊,不自觉往后挪了挪身体,眼神露出不自知的戒备之意。
  凤隽缓缓蹲低身子,从杂草丛内拾起一截玄黑之物。
  小九注目一瞧,心中登时暗骂,怎么又是这破乾坤鞭绊她的脚,见凤隽的注意力落在乾坤鞭之上,小九忍痛站起身,御风就跑。
  才御风跑了五个呼吸的功夫,眼前青光一闪,凤隽已后来居前,拦住了小九的去路,小九硬生生刹住风势,脸色和声音都很僵硬:“你挡着我的路做甚么,莫非……真的要杀我?”
  凤隽衣衫猎猎,一脸平静道:“这里是魔界,你不要乱跑,至于杀你之事,只要你不再胡言乱语,我便不会杀你。”
  “魔界?这里是魔界?我要回仙界,你这个老……”见凤隽眼神陡然冷冽,怒火上头的小九,忙将‘凤凰’二字吞回腹内,嚣张气焰顿熄的改为:“老前辈怎么带我来了魔界?”
  第54章 返仙路10
  凤隽身姿淡静的立在云头,脚下飘荡的白雾渺渺茫然,简易道:“仙人下凡界,都会随身携带定位盘,那种东西,本王没有,此地是本王随机选的虚空出口。”淡淡望着面色难看的小金龙,凤隽语气清冽的再道:“不拘是仙界,还是魔界,予本王而言,并没有什么不同,本王既应承捎你回仙界,便不会食言。”
  小九脱口便道:“不麻烦你了,我自己会想办法回去,告辞。”把她的尸体捎回仙界,也在不食言的范畴啊,小九撂下拒绝再随凤隽同行的话后,调转方向,扭头再跑。
  她需要找个清静的地方——静!一!静!
  哪知,才掉转了相反的方向,眼前一花,凤隽石青色的身影已又堵在了前方,小九很想跳脚大骂,努力忍住:“您老还有何事?”
  凤隽伸出右手,掌心平躺着一截乾坤鞭,眼帘微垂道:“这一截乾坤鞭,算你助本王寻得,本王可以应你一个条件。”
  小九微微一怔,然后目露怀疑:“真的?”
  凤隽摆手收了乾坤鞭,神色冷淡:“真的。”
  “那好!”小九微抬起秀巧的下巴颌,声音脆丽的好似一块绸缎被裁开:“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不许杀我,你若答应,就对上天发誓!”
  凤隽淡漠的眸光盯着小九,直盯的小九心里发毛时,才缓缓开口道:“本王不知活了多久的岁月,还从未有谁敢让我对天盟誓。”
  小九顿时心生鄙视,既然不乐意做,何必还夸下海口,遂道:“你爱发不发,绊倒我的那截乾坤鞭,就当送给你了。”反正她根本不稀罕,说完,小九继续掉头转向跑。
  “以你现在的修为,就算寻到仙界和魔界相隔的禁制结界,也根本破不开半条缝隙,还谈何回到仙界。”这一回,凤隽倒没有用行动去拦小九的去路,只平声静气地说了一段话。
  小九却自己止了风势,气呼呼地握紧拳头,她这搭的是什么破顺风车!简直就是上了贼船了,跳海会被淹死,若是不跳……小九黑着脸一步步倒退回去,蔫声蔫气道:“你待如何?”
  凤隽只淡淡道:“言出必践,本王便与你发了这个誓……凤隽对万神之祖盟誓,不论何时何地,都不会诛杀龙小九。”
  听了凤隽的誓言,小九只想无语的抽嘴角:老凤凰第一次念叨她的名字,居然是在这种话语里。
  盟过誓言的凤隽,瞅着神色古怪莫名的小九,好听的嗓音袅然而淡和:“小金龙,其实,你根本无需让本王发这种誓言,有同心契约的束缚,我本就不能杀你,杀你等于自戕。”
  一口血活生生卡在喉咙里,小九忍不住飙高嗓门:“你怎么不早说!!”害她提心吊胆好半天!
  凤隽驾着雪白的云头,已悠然前行:“走了。”
  小九只能咬牙切齿地跟上——为了尽早返回仙界,她忍!
  凤隽随机选的虚空出口,是一片占地广阔的荒山野岭,御风在空的小九,对感应到的那份真实杀意,很是耿耿于怀,不搞清其内缘由,心中便颇觉憋闷不快,遂开口问腾云在前的凤隽,声音闷闷的:“我有那么讨厌么?让你讨厌到心生杀意……”
  凤隽不答反问:“你自己以为呢?”
  清风拂过面颊,吹动鬓发飘缭,小九自我感觉很良好道:“我除了脾气有些不好,别的也没什么呀,可我这一怒就爆的烈脾气,也是爹娘遗传的,又不是我自个乐意的……”想当年的想当年,她也是温柔妹子一枚,可这近万年来的兽性使然,她早柔弱不起来了:“我到底哪里讨厌了?”
  凤隽静静道:“从来没有谁,敢当着本王的面,大声嚷嚷要拔本王的凤羽,你对本王如此大不敬,本王不杀你杀谁?”
  知晓没有性命威胁后,小九的龙胆登时又肥了,十分理直气壮地辩驳道:“我嚷嚷着要拔你的凤羽,你听了会生气,那你将我绕成一团死疙瘩时,我就不生气了么!就许你神界凤王逞威风,难道不许我仙界龙公主有脾气么!你我同属高等妖族,谁也没比谁差了,不过是你活的久,我生的晚,你才有本事恃强凌弱,以老欺幼。”
  凤隽静立云头,未再接话。
  小九心中不由暗道,你一个吐字如金的高冷凤凰,和她这个话唠斗嘴皮,斗的过她么,心中一得意,便有点忘形,又趁此机会刺激凤隽:“凤老前辈,你觉着我说的可有道理呀。”
  凤隽并不言语,直接用武力镇压,只见他扭身过来,指尖蓦得弹出一缕仙力,指尖旋了几旋,小九从脖颈到脚踝便被捆了个结结实实。
  小九立时竖眉大怒:“你捆我做甚么!”嘴里说着,同时也扭身挣扎着,勉强挣扎了几下后,小九惊觉竟缚的越来越紧,不由嚎声道:“放开我!快勒死我了,你刚刚才发过誓,不会杀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