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
  “现在都过去多少年了?”陈彩吃惊道,“至于恨这么多年吗?”
  “你以为呢,那人心思狠着呢,遭他封杀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不过说到底这些都是没背景没靠山的,而且姓韩的影响力不一般,他们那帮人自成一圈,抱团的很,他老了圈子可不老。不少削尖脑袋想挤进去的想讨好他还能做什么?”杨雪说完叹了口气,摇头叹道,“这一行,就这样,拜高踩低,这人呐,失什么都别失势。”
  她还有事做,打了个招呼转身离开。陈彩看她的饭菜几乎没动,心里感慨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好奇杨雪会怎么做。
  他下午回到公司还特意往杨雪那边看了一眼,那边办公室里没人,应该是中午就出去了。
  陈彩暂时歇了口气,在自己的办公室上查关于那位韩导的资料,正忙着,就见不远处有队人匆匆朝着高层专用的会议室走了过去,陆老弟在最前面,后面跟着几位副总,大家的神情喜怒各半,看着十分古怪。
  陈彩前后瞧了几眼没看见陆渐行,又听后面有人叽叽咕咕似乎在低声议论什么,也不嫌麻烦,端起杯子假装路过,走两步就扎人堆里了。
  那几个人却全不防范,甚至看见他还热情招呼道:“快看快看!兔子要爆了!”
  陈彩心想什么玩意儿?凑过去一瞧,才发现这几个人是在看票务平台的实时票房。上面排在第一的正是《神奇的兔子》。
  “陈哥你看,”同事激动地直跺脚,“兔子估计今天要破亿了!”
  陈彩大吃一惊,虽然他知道宣传部的同事最近为了这个片子忙地昏天暗地的,但是总体来说这个宣传得有点晚了,之前一直消无声息的。
  他在这边震惊之余,心里也跟同事一样高兴地不得了,忙去工作群里跟宣传部发行部的同事道喜。
  只是外面一片欢腾,数米之外的会议室里气氛却有些不对。
  天颐的宣传部跟发行部由于历史问题向来不对付,要么是互相推诿,要么就是争着抢功。陆渐远不想事情一开始就有人搞内斗,不得不安抚一番,这边的火药刚下去,一旁的小王董却又狠狠叹了口气。
  陆渐远皱眉看过去,就听他惋惜道:“我知道陆总你年轻气盛,平时有些决定啊,提拔几个人啊,非要防着我们几位副总,按说大家同一公司,理应团结互助,当你防备着我们,我们也没说什么。但是这次,是不是过了点?”
  他一说话,其他人都噤了声,暗暗打量他跟陆渐远的神色。
  陆渐远冷笑着问:“王总这是什么意思?您又对哪里不满意了?”
  王董没回他,先回头朝其他几人看了眼,摇头耸肩,又摊了下手,一脸无奈状。等做够样子,这才慢吞吞道:“不满意的地方太多了……就说这次的票补,还是头一次听说票补比制作成本还高的,这什么概念?我们天颐一年净利润才多少?还有出让的抽成点,今天这电影要破亿了,公司一天就要白白给出小千万。”
  “这一点我也赞同王总的说法,”一旁有人附和道,“之前电影的宣发费用才几百万,按照现在的势头看,完全第一天就可以回本,之后便是纯盈利了。现在倒好,钱都被别人分了去,补给了平台补给了影院,我们最后是赔本赚吆喝啊!”
  陆渐远想过会有这一茬,但没想到他们会如此强词夺理,几乎气到手发抖:“那按王董的意思,宣发费用几百万,就能有今天42%的排片??你们他妈的做梦呢!”
  王董却笑呵呵道:“即便没有40%,那首日30%的排片总能有的吧,首日六千万票房,我们也可以接受啊。六千万差不多也能回本的呀!”
  他说完之后看向旁边,下面几人顿时交头接耳地议论了起来。
  陆渐远心里恼火,余光瞥见外面有人影晃动,扭头一看,就见会议室的门被人轻轻推开。陆渐行穿着一件风衣,手里拿了几份文件,匆匆走了进来。
  议论中的几人都有些意外,神色各异地朝门口看了过去。
  陆渐行却对于这些视线的聚焦毫不在意,他先是把一叠纸放下,随后冲宣传部的副总道:“东视传媒发了声明,怒斥我们不正当竞争,你去处理一下。”
  这事要紧,那副总连忙起身,正要离开,又忽然被人叫住。
  “既然是开会,怎么没人做会议记录?”陆渐行环视一周,随后轻轻叩了下桌子,外面很快进来一个人,是秘书办公室的。
  对方似乎早就做好了准备,进来之后找到自己的位置,立即开启了工作模式。
  陆渐行先对那副总道:“你晚几分钟下去,一会儿签完字再走。”说完又问,“刚刚大家讲到哪里了?现在谁来复述一下。”
  旁边有人揣度着形势,立刻把刚刚几位的发言一五一十地背了出来。陆渐行对那人稍稍留意,听到最后,却笑了起来。
  “以前不知道王总这么厉害,不过公司事务不是儿戏,市场也不会跟着个人意愿走。如果不是这次改变了营销策略,《神奇的兔子》票房到底怎么样谁也说不好。今天首日能取得这么好的成绩,我们应该先对这次的决策者以及执行者,表示感谢。”他说完一顿,又笑了笑,对王总道,“不过对于王总的质疑和遗憾,我们也应该给予足够的重视。”
  他平时很少出头,开会也是寡言少语,多半都是陆渐远自己发挥。王董听他这话,猜着这人是来打圆场的,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随后鄙夷道:“说的轻巧,要怎么重视?”
  “王董这一年一直在极力促成天颐和众银的对赌,看样也很热衷这一行,”陆渐行把手中的资料按住,轻轻往前一推,笑道,“那不如就按照您刚才说的,我们内部对赌一个。按照王董的逻辑,兔子投资两千万,五百万宣发,首日肯定能有六千万票房。那我们国庆档的《迷航》投资了1.2亿,是不是宣发只需要三千万,首日就能有3.6亿票房?”
  王董一怔,顿时有些接不下去了。
  陆渐行笑笑,继续道:“那现在我们就以这个为赌约,王董只要能做到拿三千万的宣发费用,拿下首日3.6亿票房,那我向你转让我手中10%的股份。反之,如果王董做不到,那你需要向我转让10%的股份。王董,这个提议如何?”
  此言一出,会议室里顿时静了下来。
  陆渐远也大吃一惊,心里叫好的同时,忍不住频频向陆渐行看过去,佩服他的胆气。
  其他人眼珠乱转,既意外这位甩手掌柜今天是不是吃了药,又觉得当前的场景实在是热闹。
  大家默默看向王董,等着他的回应。
  “公司的事情,岂是可以拿着一纸赌约随便糊弄的!”王董心里暗恨,却不敢应下,只冠冕堂皇道,“陆总你也太拿公司事务当儿戏了吧!”
  “那这话必须原话奉还给你,没有渐远的决断和宣发部门各同事的努力,哪里来的高票房?王董随便嘴皮一掀定了个规矩拿来质问别人,我反过来问你你却又不认。”
  陆渐行把那几页合同又收了回来,随后冷笑道,“那简单,就今天这事,王董要么接受对赌,要么在公司内网上,就自己无理取闹扰乱公司秩序一事公开道歉。”
  他说完又看了其他几人一眼:“我并不要求诸位能做到团结友爱,但如果谁想刀子朝内,拖后腿,那恐怕不行。”
  陆老弟在一旁坐着,忍不住去瞧众人的表情,有几个神色十分不自然,看样果真被唬住了,只讪讪点头,并不敢吱声。那王董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老脸涨红,也没了动静。
  他心里终于痛快出了一口气,高兴之余又好奇那份对赌协议。
  合同一直在陆渐行手下压着,大概一时激动,都是反面朝上。陆老弟悄悄抽过来一份,看了一眼,顿时傻眼了。
  上面的白纸黑字,哪里是什么对赌协议,明明只有大大的一排——《房屋租赁合同》
  第72章
  王董既没有答应这次的赌约, 但是也没有公开道歉。
  他托了王琦导演做中间人, 找陆渐行说和,意思是有些事情点到为止就可, 不要做的太过分, 于公, 他是公司创始人,于私, 当年陆渐行能进公司当上这个总裁, 他也助力不少。
  话到最后,王琦导演叹了口气, 无奈道:“这些事情我也不懂, 但王董非让我这么打电话……”言外之意, 他也很难做人。
  陆渐行却很给面子,先是痛快答应下来,又问他现在剧组拍摄情况,有没有遇到难题, 需不需要他做什么。
  王导听他说话依旧跟之前一样和和气气, 这才放心下来, 笑道:“有些困难,但是我们能克服。”
  陆渐行“哦”了一声,突然问:“王成君是不是快要杀青了?”
  “后天,”王导并不知道王成君现在的合约情况,笑呵呵道,“陆总也认识他?他就差最后一场戏了。这孩子挺不错, 是个好苗子。”
  “好苗子啊,那你好好培养一下怎么样。”陆渐行道,“杀青这事不用着急。”
  王导一愣,没太明白什么意思。
  陆渐行看他迷糊,干脆点明:“我看下周杀青就合适,周三周五都不错,是黄道吉日,诸事大吉。”
  王导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种要求,忍不住提醒道:“但是合同是到这周末的,多一天要多付一天的违约金。”
  陆渐行道:“这个没事,他不会要的。”
  陆渐行说不会要王导还不太信,等挂了电话,收到了王成君经纪人的电话后才算踏实。那边的意思是王成君自己想要在剧组多呆几天磨练演技,争取在最后一场大戏里有个好的表现,希望导演好好照顾。
  话说的挺漂亮,流程走的也严谨,从邮箱里发了补充协议过来。
  陈彩原本对这些毫不知情,只接到了王成君的电话说他的戏被安排到下周了。导演的意思是最后一场重头戏,需要他好好表现,所以给他几天时间琢磨琢磨。
  王成君傻呵呵道:“正好我这几天歇歇,胳膊和后背都晒伤了,一直没敢请假呢。”
  陈彩一愣:“我给你签的合同上有假期啊,是剧组不给?”
  “不是,我不好意思,”王成君嘿嘿笑道,“我们在军区拍,看看人家真当兵的再看看我们……差距大的都觉得丢人,哪还好意思为这点小事请假。”
  陈彩一想也觉得好笑,叮嘱他:“那违约了记得要违约金。”
  王成君啊了一声,这才交代:“公司说不要了。还让我感谢导演的栽培。”
  陈彩:“???”这什么鬼?
  “但是你这晚了半个月吧,哪能说不要就不要?”陈彩难以置信道,“讨好导演也不能这么做。真为了赚人情,应该让你经纪人先去撕他,然后你再站出来,说为了角色愿意牺牲……现在别人没吱声呢你就这样,等于自降身价好不好?”
  他一时着急,说完却又觉得不合适,毕竟王成君不是自己的艺人,自己这么指手画脚不太好。
  陈彩刚要再往回圆一下场,那边的王成君难得机灵一回,立马道:“对啊对啊,陈哥要不你回来吧!你看你不在我都受欺负。”
  陈彩:“……”
  王成君:“王导跟我约了下部戏了,公司应该会给我点面子。到时候我跟他们好好说说,让你回来继续带我,咱一块吃一块住一块去公司,多好啊。”
  “……不用了,”陈彩被他声音腻歪地起鸡皮疙瘩,无语道,“你老老实实的吧,你经纪人挺好的,是我刚刚想多了。”
  “你没想多,”王成君现学现用:“我这次就是吃亏了!吃老亏了。”
  “那就吃点吧,”陈彩毫无原则地立刻改口,安抚道:“吃亏是福。”
  王成君很委屈,他实在太喜欢跟着陈彩后面了,又聊得来又有安全感,当初自己小透明的时候陈彩就跟老母鸡似的护着自己,现在好不容易眼看着要熬出头,王导也夸他,制作人也喜欢他,他还想着赶紧混出名堂也给陈彩长长脸,却突然没了机会。
  想报个恩也太难了。王成君叹了口气,又想,这段时间在剧组里几乎与世隔绝,也不知道之前到底是什么情况。等到杀青之后天天跟陈哥住一块,一定要多培养感情,努力争取争取。
  他在这边打定主意,又高兴起来,开始每天数着日子等杀青。
  ——
  《神奇的兔子》第一天票房1.2亿,几乎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东视传媒的欧阳导演在当天下午发表声明,斥责天颐不正当竞争,恶意挤占排片。等一番痛斥之后,这位导演又道,《代号a》是他的心血之作,公司的巨额投资也是为了推动整个电影事业的发展。如今遭到资本层面的恶意竞争,实在令所有电影人失望。
  导演发完,东视传媒的官微转发。随后,立刻有同期上映的另两部扑街电影跟着起舞,暗示天颐传媒跟几大院线在幕后有不可言说的合作关系,旨在打击同期电影,撬动前几日的票房。如今不仅是《代号a》,他们也是受害者。
  这番言论拼三接四起来,信息量巨大,正好周五临近放假,这事一闹,网上立刻掀起了轩然大波。
  事情发酵起来很快,除了爱看热闹的网友,还有开始疯狂抹黑的水军从中搅局。这部分水军一部分在网上引导话题散布各种传闻,另一部分则集中于各大平台和网站开始给《神奇的兔子》刷一分差评。
  天颐的公关虽然早早开始行动,但是对方在请水军上显然下了狠功夫,又联合了不少明星站街宣传,这边的反击收效甚微。等到要下班的时候,《神奇的兔子》评分也开始持续下跌。
  陈彩原本不太关心票房的事情,这下也觉得东视传媒的人做得有些过分。他正琢磨着要不要把自己认识的公关公司介绍给陆渐行,不行再黑回去,就听宣传部的allen喊他帮忙。
  allen道:“陆总要接受专访,现在记者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接待室那边同事还没布置完,陈哥能跟我一块去帮忙吗?”
  陈彩:“?!”专访?
  他痛快答应,跑下楼后先跟人确认:“是哪个陆总?”
  “大陆总啊,咱公司门面。”allen看他不了解情况,笑道,“说起来陆总有一年没接受采访了,前两天我们头儿还说得想联系一下《财经》,看能不能赶上十月刊,给陆总出个专访。没想到好事没来,这种事先冒出来了。”
  陈彩都快忘了陆渐行是个杂志狂魔了,年年接采访上刊物,比手底下的艺人都勤。
  不过这次也属于危机公关吧,这么贸然就接也不知道行不行。
  他心里担心,问allen:“现在准备什么?是不是要准备发言稿?”
  “不是,”allen拿着块泡沫板他一块往接待室走,小声提醒道:“是准备灯光。”
  接待室里,陆渐行已经西装革履地准备好了,头发似乎也打理了一下。陈彩进来的时候,他正背对着门口亲自指挥人干活。而在他的位置上,此时坐着一位肤色跟他相近的替身。
  陈彩:“……”竟然还有光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