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紫色的沙丘
  一时间,沙丘上再也听不到枪声,只有四周此起彼伏的嘶吼。
  那是沙狼的声音。
  黑格尔已经杀红了眼,嘶哑着已经很久滴水未沾的喉咙,唱起了传承自导师的热血战歌。
  “刀光剑影”
  “枪林弹雨”
  “这都不算什么”
  “欢迎来到钢铁丛林”
  “死战不退”
  “血流成河”
  “这都不算什么”
  “欢迎来到钢铁丛林”
  哪怕瘸着腿,这个死胖子也双手挥舞着那两根铁拐,将一头头扑过来的沙狼打得头破血流。
  他可是偏向力量的强化人,一拐砸下去,几乎没有哪只沙狼能扛得住,非死即伤。
  黑格尔,牢牢把守着三角防御阵的一面,死战不退。
  而身体状况几乎完好的王二这一面,就更轻松一些,靠着进化过一次的优秀体质属性,还有远超常人的精神属性,少年把守的这一面几乎还没有遇到过险情。
  但凌月主这一面的情况则糟糕得多,她腹部的伤势很严重,几乎完全没办法依靠自己的力量移动。
  头狼似乎也看出三只猎物已是强弩之末,终于从小沙丘后面走出来,一边在护卫们的掩护下慢慢悠悠往这边而来,一边指挥围攻的狼群重点进攻看起来最弱的那个女人。
  片刻之后——
  一头沙狼看准机会,猛的跃上半空,张开血盆大口,扑向已经连手枪都扔出去御敌的凌月主。
  听到风声,女人侧过头一看,在逆着太阳的方向,一个巨大的黑影如暴风般向着自己扑来。
  时间仿佛定格,女人的心中在这一瞬间涌起深深的后悔。
  也许——
  自己应该向少年告白的。
  还没有告白就结束的人生,该是多么灰暗啊。
  可惜,来不及了。
  时间恢复流逝,巨大的黑影迅速接近,锋利的狼牙几乎快要咬到女人的脖子。
  但最后一刻,似乎一切又停止了。
  眼前的沙狼再也无法前进丝毫。
  在凌月主的视野里,少年血淋淋的右手,从沙狼的腹部收回。
  那里,已经破开了一个大洞。
  沙狼的尸体无力的倒下。
  被遮挡的阳光重新照射过来。
  然后女人就看到,少年面对着自己,似乎微笑着。
  逆着光,看不清,眼前的景物都是黑色的身影。
  而在少年的身影上,他的背后,正扑着一头沙狼的身影,锋利的狼牙在阳光下放大,狠狠咬在少年用来抵挡的左手上。
  鲜血四溅,血滴在空气里飞舞,投射下一片雨滴般的影子。
  女人的心中,似乎有什么破碎了。
  然后,许多年都不曾听到的心跳声,重新响起。
  “扑通——扑通——”
  原来,这种感觉就是——
  怦然心动。
  ……
  血,肆意流淌的血,浸染了整个沙丘顶部。
  远看上去,整个沙丘都仿佛变成了紫色。
  紫色的沙丘。
  沙丘上面蒸腾起血色的氤氲,在阳光下折射出猩红的色彩。
  黎明早已经过去,太阳从天边一跃而起,散发出巨大的光和热。
  沙海里的温度急剧升高,死亡丘陵自然也不例外。
  被某些高大沙丘的阴影遮掩的地方还好,而像是王二他们所在的这种沙丘顶部,则完全暴露在烈阳之下。
  空气都仿佛是焦灼的,四周沙子里浸染的血,靠近地表的部分,都被高温蒸发了,这才形成诡异的猩红氤氲。
  沙丘顶部,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放眼望去,以沙丘顶部靠近中间的一小块地方为中心,四周铺满了一片片的沙狼尸体,几乎覆盖了小半个沙丘。
  大面积的银灰色混杂着猩红的血色,偶尔还有重伤爬不起来的沙狼,发出凄厉的呜咽。
  而在沙丘顶部那一小块地方,浑身浴血的少年,仍旧站立在,挥舞着已经完全被一层层的鲜血所覆盖,完全看不出任何其他颜色的右手,抵御着任何试图越过防线的沙狼。
  少年的身后,是凌月主和黑格尔。
  本就重伤未愈的女人,已经彻底失去了战斗力,只能蜷缩在少年的身后,尽量不给同伴增加更多的负担。
  而黑格尔也早已经站不起来了,跌坐在行李上,上半身的衣服都被沙狼锋利的爪子撕裂了,现在打着赤膊,露出无数的伤疤。
  穿着衣服的时候还看不出来,黑格尔看似圆滚滚的身材,竟然也有一身肌肉,前胸和后背更是布满了各种各样的伤疤。
  正面的伤疤更多一些,如今又再次添了数道新鲜的伤痕,是被沙狼锋利的爪子划开的。
  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但这些皮外伤只是看起来吓人,实际上只是轻伤,而更严重的一处在黑格尔的肩膀上。
  那里早些时候被一头沙狼狠狠的咬了一口,现在整个手臂都几乎抬不起来了。
  所以黑格尔现在只能勉强挥舞一根铁拐,而且持续的高强度战斗,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又一直得不到休息,再加上身体缺少水分的补充。
  这几个加在一起,黑格尔现在已经无力杀敌,只能靠着一根铁拐,勉力驱赶从王二那边漏过来,试图偷袭自己和凌月主的少数沙狼了。
  至于王二,现在黑格尔已经认定这个其貌不扬的少年,绝对就是改造人。
  否则就算少年在战斗开始之前,身上没伤,健康状况比自己好。
  但如此高强度的战斗一直持续到现在,少年竟然还能独战八方,浑身浴血却屹立不倒。
  这种持久力,绝对不是普通人类可以拥有的,就算是强化人,如果不是偏体质方向的强化人,也够呛能坚持到现在。
  黑格尔自己就是偏力量方向的强化人,所以他很清楚,即使自己没受伤,恐怕也没有这种恐怖的持久力。
  更让黑格尔确认王二绝对就是改造人的证据,无疑就是少年现在正挥舞着的那条右臂。
  从战斗开始至今,光黑格尔亲眼目睹的,死在这条右臂之下的沙狼,就有不下十头。
  沙狼那银灰色的毛皮,实际上是具有一定的防护能力的。
  别说徒手撕裂了,就是钝一点的大砍刀,都很难一刀破开沙狼的毛皮。
  但是黑格尔看到了什么,他看到了就是这种银灰色的坚韧毛皮,外加沙狼强健的肌肉,在王二的右臂面前,竟然就跟豆腐一样。
  一捅,对穿。
  最开始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黑格尔的眼珠子都差点没掉下来,也因为这次分神,才导致他的肩膀被沙狼咬了一口。
  否则以黑格尔强化人的战斗力,即使瘸了一条腿,也不至于这么快就不行了。
  但后来看王二捅豆腐捅多了,更有好几次,黑格尔亲眼看到有沙狼一口咬在少年的右臂上,却跟咬在钢铁合金上一样,连锋利的狼牙都崩飞了。
  而少年的右臂却连油皮都没有划破,黑格尔也就没有最开始那么震惊了。
  只是在心底狂呼——
  这尼玛绝逼就是传说中,五大改造人圣地之一,号称“单手撸翻天下”的“断臂山”机械工坊,所生产的万中无一的至宝——“麒麟臂”机械义肢。
  传说中,在遥远的过去,比光辉时代更早的炼金时代,曾经就有一个金发大辫子少年,获得过这一至宝,最终制霸天下,撸翻全球。
  想不到如今就在自己眼前,早已经绝迹多年,就连吟游诗人口中都已经几乎不再提起的改造人至宝,竟然重新出世。
  只可惜,现在早已经不是传说中,改造人横行天下的炼金时代了。
  在光辉时代,远比机械铠更强大的武装机甲问世之后,曾经属于改造人的辉煌,便迅速没落了。
  而早在光辉时代被终结以前,改造人便已经沦为战场上的炮灰级消耗品了,而传说中的五大改造人圣地,也彻底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随之消失的,还有各种尖端的机械铠制造技术。
  等时间推移到如今的沙海,改造人更是沦为各种自爆人,或者人形火力点,用来填补某些战场上小型武装机甲数量不足的空白了。
  但对付眼前这些还只是血肉之躯的沙狼,改造人还是好使的,至少比肉体凡胎的普通人强多了。
  在黑格尔期待的目光中,少年仿佛不知疲倦的挥舞着由“断臂山”出品的至宝“麒麟臂”,一次又一次将冲上来的沙狼——
  捅穿,击碎。
  似乎只要少年不倒下,就绝不会让任何敌人越过防线,伤害到身后的同伴。
  好安心啊。
  这一刻,因为重伤而暂时成为负担的凌月主,这个曾经同样在无数敌人环伺之中,屹立不倒的魔女。
  也不由感到一阵安心。
  似乎,就这样永远有一个坚实的后背,守护在自己身前,为自己遮风挡雨,不让自己遭受任何一点伤害。
  这种安全感,似乎也不错。
  可惜,黑格尔和凌月主都误会了,王二根本就不是什么改造人,也不是永远不会倒下的钢铁骑士。
  少年虽然刚刚强化了体质属性,也拥有远超常人的精神属性,但毕竟还是血肉之躯,不是真的不知疲倦的机器人。
  能浑身浴血坚持到现在,除了1.9的体质起了重要作用以外,在高达3.0的精神属性里占了大半的意志力,才是关键。
  还有莱因哈特没去。
  还有哥哥杳无音讯。
  还有梦想没有实现。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现在就死!
  但人力有时而穷,再强大的意志力,也无法完全消除肉体上的疲惫。
  鲜血,还是会流淌。
  温度,还是会流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