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节
  楼顶上铺满了尸体,鲜血漫得从边角沿着高楼墙面向下淌去。这些尸体不是之前的那些乔装成黑市管理者的圣血教徒,而是住在这幢大楼里的普通血族居民。
  在护栏边,一个娇小的少女静静地坐在那里,晃着脑袋,低声而愉快地哼着不知所谓的歌。
  西蒙看着少女的背影:“秦天。”
  少女转过来头来,又很快转了回去,伸手指着前面一幢大楼道:“你知道那幢楼里有多少人吗?”
  西蒙听着她条理分明的说话,顺着她的手指看向那幢楼:“不知道。”
  “我现在的感官可以分辨出极微弱的空气流动,在那幢楼里,我感受到了四十五人的呼吸声,比这幢楼少十二人。”
  西蒙不确定她现在的状态,向她走近一步。
  “不想死的话,站在那里,不要动。”
  秦天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听起来甚至还带着一丝少女的天真和活泼,然而话语间传递出的却是凛烈的杀意。
  “秦天。”西蒙再次唤了她一声。
  秦天举起了左手:“你总是能找到我,是因为这个吧,你给我贴上的标签。”
  西蒙落向她左手腕上的金属手环,就见她拳头一握,那手环就裂成了七八断,从楼顶摔了下去。
  第108章 三代的恶诅
  “好了, 宠物圈没了,我不再是你的宠物了, 你滚吧。”
  西蒙没有回话,一边观察着秦天的状态, 一边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靠去, 然而腿刚抬起来, 七八根钢筋直飞过来,交错地插进他面前, 形成一排阻隔限制住了他的行动。
  “我没有在恐吓你。”秦天的声音冷冷响起, “虽然我可以保持清醒的神智, 但是我克制不了体内嗜血的本能, 靠近我的所有人都会死,包括你。”
  西蒙听着秦天条理清晰的说话,确定她的确保持着理智:“他们在等你的衰弱期, 你不能留在这里。”
  秦天低笑一声:“我当然知道他们的目的, 不过可惜,这次我没有衰弱期。”
  “什么?”
  秦天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小巧的皮鞋踩在宽度不足十公分的狭窄护栏上,看上去非常凶险,仿佛下一秒,她就要失去平衡坠下楼去。
  可是她并没有掉下去。
  她就像一个不知危险的孩子,调皮地在最危险的地方玩耍, 当她转过身面向西蒙时,一缕黑色的长发被带到脸颊边, 凌乱的发尾拂过,露出一双赤如丹砂的血眸。
  据说血眸是始祖该隐的瞳色,他的后代有一部分继承了他的血统,拥有一双纯粹鲜亮的血眸。然而随着一代代的血液稀释,到了七代,血眸的基因已经基本消失,现存的七代中拥有血眸的,也不过是浑浊的暗红色。
  然而眼前这双血眸,红得透亮,纯粹得没有一丝杂质。
  西蒙不是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血眸,可是没有一次像眼前这般鲜亮透红,仿佛有两团火焰在里面燃烧。
  “之前我会被药物激发得失去神智,是因为我一直进食低等级的血液,体内的力量不够。而这一次不一样,我体内的力量足够与药性相抗,只要我保持进食,我就不会有衰弱期。”
  西蒙看向四周的尸体,意识到她杀了这一整幢楼的人不是因为失去了理智,而是为了进食。
  “老大,你走吧,不要再管我了,我们,终究不是同类。”
  秦天侧头远眺,西蒙看到她斜露出的耳后连着一小截白嫩的脖颈,脸色一变:“怎么回事,你的脖子上怎么会有恶诅?”
  少女白嫩的皮肤上,一个紫红色的浓疮赫然出现在那里,淌着脓血,丑陋无比,与艾德里安身上的脓疮一模一样。
  秦天伸手摸向自己的脖子,抹了一手的脓血,却没有丝毫的惊讶,仿佛早就注意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
  “老大,我一直在纠结自己是什么,现在不用纠结了。艾德里安最后未说出的话是什么,我终于明白了。其实……他早就告诉我了,在回梵卓族的船上,他对我说,我是他的同类,是的,我是他这世上唯一的同类。”
  西蒙道:“不可能!该隐和莉莉丝早就死了,不可能有新的三代诞生。”
  “那我身上的恶诅是怎么解释?”秦天低头看向脚下的漆黑深渊,“天堂到地狱只有一步之遥,昨天我还是全血族追捧的四代,而明天我将是全血族追杀的公敌!我终于体会到艾德里安死时的心情了,可那时我竟然无动于衷地看着他死去,甚至心底深处隐隐觉得他是该死的。他还问我为什么跟别人一样怕他,是啊,我为什么要怕他,明明……我跟他是一样的……一样的不容于世!”
  西蒙趁着秦天失神之际,突然跳到她身边。
  秦天的血牙瞬间龇出,额上青筋暴出,一拳狠狠向西蒙挥去,面目狰狞地尖啸道:“我说过,不想死的话,不要靠近我!”
  西蒙躲过她的拳头,闪到了她身后,秦天转身再次挥拳,然而一件衣服兜头盖了下来,眼前瞬间一黑,下一秒身体被人自后结结实实地抱住了。
  秦天暴躁地反击,就听西蒙隔着衣服紧紧贴着她耳朵道:“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秦天反抗的动作停住。
  “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我会保护好你,除了我,没有人会知道你真正的身份。”
  秦天身子僵了僵:“你明明知道我是什么了,为什么不杀我,还愿意接纳我?”
  “我一直知道你是什么,吸同类的血又怎样,我供得起。”
  秦天的声音微微发颤:“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盖在头上的外套滑下,男人的灰眸毫不闪躲地直视着她的双眼:“因为我爱你。”
  秦天瞪大眼,这三个字带来的震憾甚至让她忽略了体内翻滚的嗜血欲望,血牙缓缓地缩回了牙囊。
  西蒙说完,一刻不停地用外套将她的身体包了起来。
  秦天回神:“你干什么?”
  西蒙迅速道:“你这模样不能见人,我现在就带你离开。”原来他脱下外套是为了遮盖她身的脓疮。
  秦天忍不住缩起脖子:“我这一身的恶诅——”
  西蒙打断她:“丑是丑了点,就当是皮肤病吧。”
  秦天:“……”
  西蒙抬头看她:“现在想吃我吗?”
  秦天看了看西蒙修长的脖子,点了点:“想。”
  西蒙道:“忍着。”
  秦天:“……”
  西蒙道:“忍不住了就告诉我。”
  秦天复又燃起希望:“然后呢?”
  “敲晕你。”
  秦天:“……”
  秦天没有失去神智像上次那样变得无法控制,对于西蒙来说是一件好事,至于别的事,就先放在一边。
  西蒙带着秦天回到十字路口。亨利立即冲了过来,看到西蒙怀里抱着的少女,惊喜道:“老大,你把小公主救回来了?她没事吧。”
  秦天被外套严严实实地包着,乖巧地缩在西蒙怀里,听他道:“没事。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派人护送你们先走了吗?”
  “我让尼古拉斯他们先走了,我不放心你俩,留了下来。”
  白狼看着秦天蜷在西蒙怀里的模样:“秦天她现在……是在衰弱期?”
  西蒙:“是的,敌人一定埋伏在周围,我们必须赶紧撤。”
  白狼道:“走。”
  众人迅速后退,刚才还挤满人的十字路口很快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惨白的路灯立在那里,以及零星几只蝙蝠从空中飞过。这时一个人影飞奔过来,停在路口冲着旁边的角落道:“大主教,埋伏的人已经全部处理干净了。”
  黑暗的角落里缓缓走出一个矮小的身影,刚才那么多人守在这十字路口大半天,竟都没有发现这里站着一个人。
  “她离开后遇到了这么多关心她的人,真好。”
  来人脱下帽兜,露出一头银白长发,面容依旧保持着少年的稚嫩与俊美。
  “大主教,这一次你背着十三主教会出来,还阻扰了他们抓捕血姬的计划,只怕十三主教会不会就此罢休。”
  少年的眼眸垂下:“血蜂,你也走吧,不用跟着我回教里了,你自由了。”
  血蜂闻言惊讶地抬头向他看去,复又低下头,认真道:“大主教,血蜂不走,你身边就只有我了,我不会离开的。”
  少年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开,身影一点点重新融进黑暗里,血蜂追上去,身影也跟着消失在了黑暗中。
  另一边,因为担心a区还潜伏着圣血教余孽,山雷带着众人来到了他的s区堡垒中躲避。
  众人想探视秦天的伤情,都被西蒙拒绝了,单独要了一个房间,将自己和秦天关在了里面。
  尼古拉斯看着西蒙抱回秦天后不让任何人接近的模样,担心道:“老大这么紧张,小公主真的不要紧吗?”
  亨利道:“不知道,我都没看到小公主的面,一路上老大抱着她就没放过手,也不知道她醒着还是昏迷着,不过老大说了没事了,应该没事,可能就是衰弱期虚弱吧。”
  房间内,西蒙将秦天放上床,拿掉包裹她的外套,一个小时的功夫,秦天脖子上的脓疮又冒出来了几个,胳膊腿上就更多了,脓血将外套都给浸染了。
  秦天看到自己身上的脓疮变多,自觉难堪地扯过床上的被子包住自己,扭过头:“老大,你出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呆着就好。”
  她身上的脓疮连她自己看着都觉得恶心无比,更别提别人了。
  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头转过来,下一秒,一个吻落了下来。
  秦天身体僵了僵,却没有推开他。
  之前被他亲吻时,她总有种被侵掠的不适感,分分钟想推开他逃跑,然而这一次的吻却让她从心脏深处流出一股暖流。
  无需再多累赘重复的话语,他用最直接的身体行动告诉她,他一点都不介意。
  第109章 流血的金杯
  等西蒙放开她后, 她脸皮滚烫,拉起被子连脑袋也一起包了进去, 把自己裹成了一个馒头。
  西蒙笑道:“真难得,会害羞了。”
  “馒头”没有说话, 而是一寸寸地往床头挪去, 躲得离他得远远的。
  西蒙嘴角擒着笑, 心里却渐渐阴沉了起来。他没有想到秦天身上竟会有恶诅之征,明明半天之前身上还干干净净得连块斑都没有。
  倒底是什么原因让她身上突然冒出这些脓疮来?难不成之前是潜伏期?
  秦天裹在被子里, 听着房门打开又关闭的声音, 知道西蒙离开了, 扯开被子露出了脑袋。
  房间内床柜家电齐全, 一面墙上还挂着一扇巨大清晰的全身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