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暮鸣听到声音也醒了过来,他揉了揉眼睛,问道:“几时了?”
  “你管几时呢?这里又不需要你看守。”文宁将腿伸展几个来回,觉得略略好些,便跳到了地上。
  流光道:“有衣服吗?借我一套。”
  “你身上这……”文宁看了一眼流光身上那套墨黑色的长袍,“变的?”
  流光忙遮住紧要部位:“小心长鸡眼。”
  文宁将身上的外袍解下扔给流光:“套上。”
  流光很嫌弃,但也很无奈,只得套上,毕竟他不想被人看光光。
  被人实力压制,真是件痛苦的事。
  倘若文宁变套衣服出来,他绝对看不穿。
  暮鸣也从树上跳了下来:“师弟,你的衣服呢?”
  “烧了。”流光想起那一身的馊味,打了个冷颤。“实在是太馊了。”
  “……破毛病,我打算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需要下山置办些东西,刚好你同我一起下去买套衣服。”
  “这么快就下山?”流光将衣袍裹紧了些,“说起来你这次上山要做什么?难不成你远在千里之外就知道我被这个死画师关了起来?”
  “差点忘了。”暮鸣如梦初醒般的从袖子里掏出两个钱袋扔给流光,“兽蛇的尸体我还给云尽了,这两个钱袋是他的谢礼,他让我转交给你。”
  流光接过钱袋有些懵:“你居然还给了他?我还以为你会抵死不从呢……”
  暮鸣将衣袍上的灰拍打干净:“一个魔族少年硬生生给哭成了三岁孩童的模样,不忍心。再者君子不夺人所爱,倘若那兽蛇无主也就罢了,既然有主那便还了。”
  流光将钱袋高高抛弃、接住,如此往复几次道:“你千里迢迢赶过来就是为了送钱袋?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你有什么不信的?”暮鸣伸手重重的拍在流光的肩膀上,“顺道帮妖君表达一下他对你的失望之情。”
  “我父君对我的失望之情,多一次不多,少一次不少,还是说回你……”
  “我有什么好说的?只能你太子殿下四处游历,我暮鸣就不能到处走走?”
  站在一旁早就听不下去的文宁,将二人拖回了房间:“一大早的,争什么?不知道站的腰酸背痛吗?”
  “你放开我。”流光想将文宁的手推开,却发现这手如同狗皮膏药一般推不开。
  三人正推搡间,兔子走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情景,愣了好大一会儿才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暮鸣的手正放在文宁的腰间,流光的双手正掰着文宁的手,两人都歪着身子要摔倒的样子。唯独文宁一手按着一个肩膀站在中间稳如泰山,但却没有穿外袍。
  三人忙分开,作势整衣衫:“没什么。”
  文宁本也想整,却发现自己没有穿外袍,只得假装镇定的去柜子里翻出一件外袍套上:“你为何不敲门?”
  “敲门?”兔子伸手指指身后的门,“门开着的……”
  再说,她和文宁之间敲过门?不都是边推门边吼的吗?
  “哦,那你来什么事?”文宁看门确实是开着的,就走过去将门关住,关门的那一刻觉得怪怪的,便又将门又打开。
  “刚刚桃子和高卓找不到你们就先下山了,下月初八是他们的婚期,这是请柬。”兔子将请柬放到桌子上,“几人共享一份,去的时候记得结伴。”
  “请柬?”流光将外袍裹的死死的,“他们回龙城吗?现在安全?”
  “安全。”兔子答道,“高卓回去探过消息了。”
  文宁将请柬拿在手里端详:“我还是觉得他们住在龙城不安全,毕竟龙城那里鱼龙混杂,各种修道人士汇集,于他们身份很不利。”
  “不利能怎么办呢?”兔子皱起眉头,“难道要高卓抛弃整个高家与桃子隐居在这里吗?况且人间有父母在,不远行的说法,不管怎么说高卓都须尽孝道,至于以后怎么样,再说吧。”
  文宁叹口气道:“那就再说吧,往后的事谁说的上呢。”
  “你们就是想的太多,那龙城就算修道人士再多,但桃子和高卓是吃素的吗?一般的修道人士根本不能把他们怎么样。”流光说话间习惯的将袖一扫,胸前随着敞开一片,便忙又将自己裹紧了,虽说兔子与他法力差不多,不一定能看穿,但只要想起文宁的那个眼神就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松子和蔷薇送他们下山,看时辰也差不多该回来了,我先回去,你们……继续?”兔子说罢就走出了房间。
  “兔子……”一直沉默的暮鸣突然跟了上去。
  “暮鸣公子?怎么了?”兔子停住脚转身望向暮鸣。
  暮鸣的脸似乎有些微微红,但并不明显,他手里拿着一块白色的绣帕:“这块绣帕是姑娘的,暮鸣已经将它洗干净了,如今还给姑娘。”
  兔子望着绣帕,使劲想了半天才想起:那还是在龙城的时候,她见暮鸣受伤的时候给他包扎伤口的,如今早已忘了,却不想对方又还了来。
  “多谢公子还记着,也不是什么重要东西,公子就留着用吧,我那里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说罢,兔子转身走了。
  暮鸣望着兔子的背影,呆呆的,将绣帕收回了怀里。
  看她的样子大概已经将这块绣帕忘了吧?也是,她连他的名字都不记得,又怎么会记得一块绣帕呢?
  “师兄……”流光轻轻走到暮鸣身后,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姑娘都走远了,还看呢?”
  暮鸣瞪了流光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回了文宁的房间。
  兔子刚走到洞前,就看到松子和蔷薇走了过来。
  松子手里照例拿了一串糖葫芦,而蔷薇手里则拿了一把弓。
  “蔷薇,你手里拿的弓是哪里来的?”
  “弓啊。”蔷薇将弓递给兔子,喜道:“路上捡的,我觉得甚是好玩,就是没有箭,等这几日我做几枝木箭来玩。”
  兔子将弓放在手里仔细端详:“虽说只是普通的实木弓,但做工不错,你练习箭术可以,但可不能伤到小伙伴们。”
  “那是当然。”蔷薇嬉笑道:“我就是看着好玩,肯定不会伤到小伙伴的。”
  “你们把你们的桃子姐姐送到哪了?城门口?”
  “嗯。”松子边吃糖葫芦边点头,“看着他们坐上马车,我们才回来的。”
  “大王,你说我们要不要给桃子姐准备点礼物?”蔷薇将手里的弓弦拉的嘣嘣响,“不过送些什么呢?”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你们可以慢慢想。”
  至于兔子的礼物,她心里早已有了打算。没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的了。
  “那我们先去别处了。”松子和蔷薇拉着手跑开了。
  兔子回到洞内,将一件尘封已久的箱子打开,那里面是她这几百年来从神州各地搜罗来的宝贝。
  或是捡的,或是送的,或是从恶人手中夺的,都有。
  其中有一件琉璃玉衣,清爽的天青色。乍看去只是一般的纱衣,并无特别之处,但穿上之后恍若无物,极其轻巧,最重要的是可以遮住本身的气息,关键时刻会碎掉护衣主一命。
  因只能抵挡一次,珍贵且脆弱,故称其为琉璃玉衣。
  兔子将之拿出,轻轻拂过,依旧柔软的触感,微微泛青的光泽,让她爱不释手。
  这件宝物是一故人所赠:故人心灵手巧,是个能工巧匠,造出这件玉衣便是想救心爱之人一命。
  纵然那人是妖,但是他心头至爱,是什么又有什么关系?
  可这件宝物还未做出,心爱之人便被修道士一刀斩下了头颅,至死眼睛也未闭上,直至流出两行血泪。
  也就是这时,兔子遇到了故人。
  她将修道士打跑,帮助故人下葬心爱之人。
  等到要合上棺木时,故人阻止了她,说想多看几眼。
  兔子应了。
  故人就坐在棺材旁将琉璃玉衣制好,然后交给兔子,希望兔子能将他二人合葬。
  兔子本想劝他活下去,可他一心求死用自制的匕首插进了自己的心脏。
  故人说:人和妖其实没什么分别,不过是出身不同罢了,可为什么就这么难以被世俗容纳?我们已经躲到了山里,可还是躲不过……
  兔子留着泪将二人合葬,她并未爱过,也不懂那是怎样一种沉重的情感,她只是想哭罢了……
  至此,他们并不知道彼此的姓名,兔子将他唤作故人。
  如今,她把琉璃玉衣交给桃子,保护另一对人和妖的爱情,也算是对故人的一个交待吧。
  兔子抹去眼角的一点泪水,将箱子盖上,自嘲道:“什么时候泪窝子这么浅了。”
  -
  一个月的时间过的很快,松子为桃子准备了一筐的糖葫芦,蔷薇做出了数十枝木箭,打算将弓箭送给桃子。
  这些是她们眼下最喜欢的东西。
  至于文宁三人,皆是不露声色。
  兔子将照看天夷山的重任交给梅花妖凌寒后,几人便提前十天出发了。
  因不想坐马车,几人打算靠法力飞着去。
  一来可以算做修炼,二来也不至于憋在马车里那么没趣。
  只是六人法力高低不等,尤以松子和蔷薇最弱,恐路上要时不时的休息,所以便将日子提前,顺便游山玩水,再者万一遇到什么茬子也不至于耽误了日子。
  临走前,兔子去到了胡萝卜地。
  胡萝卜正躺在地上,拿叶子遮了眼睛睡觉。
  兔子悄悄的走到胡萝卜身边,拿起他的叶子,故意吼了一声要吓他。
  胡萝卜睁开眼睛,笑道:“早知道你来了。”
  兔子将叶子扔给胡萝卜:“一点都不好玩。”
  胡萝卜坐起身道:“那再来一次,这一次我保证被吓到。”
  “谁要同你玩这个?”兔子嗔怪道:“我跟你说,桃子要嫁人了,我要离开几日,明天就走。”
  “是吗?就是前些日子一魂两命的那个桃妖?”
  兔子点点头:“就是要嫁给那个男子。”
  “那……早去早回。”胡萝卜想了半晌,也想不出别的话。
  “嗯。”
  “胡萝卜要吗?路上吃。”
  “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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