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尽管如此,她还是如常用了一顿饱饭——不然待会儿哪来力气折腾。楚镇看起来反而有些心不在焉,有一下没一下的杵着筷子,但其实没吃多少东西。
  不过他生得那样强壮,想来一餐不吃也饿不死他。从来嫔妃侍寝都是女方战战兢兢,男方则充当软语温存的知心人,到她这里却调了个位置,林若秋竟不知该同情皇帝还是该同情她自己。
  须臾用完了膳,林若秋命人将饭菜撤下来,浅浅朝建昭帝施了一礼,“妾先去沐浴。”
  楚镇心神不定地点头,“去吧。”
  林若秋又开始可怜他了,与其说皇帝夺走她的初夜,不如说她要夺走皇帝的初夜——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呢!
  净室的木桶里注满了热水,林若秋舒舒服服的将整个身躯浸泡其中,一面惬意的按捏肩背,一面却支起耳朵留意外边动静:太安静了,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她甚至疑心楚镇是否已偷偷溜走。
  他要是真走了,林若秋也只好干看着,总不能乘着夜色将皇帝追回来?那更成了满宫的笑话。
  她索性也就不着急,慢条斯理将浑身的肌肤都搓了一遍,直至白玉般的肌理沁出鲜妍明媚的淡粉色,这才好整以暇起身。出门前还特意照了照镜子,确保自己处在最完美的状态,能挑起皇帝的性致。
  楚镇见到里头走出的人,不禁眼前一亮。尤其林若秋身上未着寸缕,只罩了件薄薄丝袍,那袍子又太过宽绰,飘飘荡荡贴着肌肤,该遮的地方没有遮住,不该遮的地方倒遮得严严实实,别有一种诱惑。
  要不是坚强的意志支撑着,楚镇觉得自己可能会狂流鼻血,得亏他保持得住,楚镇忙别过脸,讪讪道:“朕也该洗漱。”
  说着便逃也似的去了净房。
  林若秋坐在床头安静等他,想了想,将领口拉得稍稍敞开些,露出半痕香肩——为了陛下今后的幸福着想,林若秋把老脸都豁出去了,这样大的牺牲,她简直称得上普度众生的观音娘娘。
  也不知楚镇晓不晓得对她这个黄花大闺女温柔点,哪怕在床笫间,粗暴的男人也多讨人嫌的。林若秋漫无目的乱想着,顺手拾起楚镇落在枕边的一册书,低头看时,竟是太上感应篇。林若秋信了,皇帝真是个童男子,哪有人行房之前去看这个的,还嫌不够清心寡欲?
  她只翻了两页便放下不管,这种说教般的东西实在看不下去,林若秋想着等哪天有空定要让楚镇从书库里给她找些古代传奇或是话本子,她喜欢惊险刺激的故事。
  按说男人洗澡理应比女人快许多,可这位陛下却偏偏磨磨蹭蹭的,林若秋等得将近困顿,抱着膝盖几乎打起瞌睡,才看到楚镇赤裸着上身从里头出来。
  林若秋立刻来了精神,实在是楚镇这副古典雕塑般的身躯让人想不注意都难,肌肉结实,线条优美流畅,再加上那张酷酷的帅脸,妥妥称得上她心目中的男神。
  但她想皇帝并非故意板着一张脸,他只是不知道该摆出何种表情——来应付接下来的步骤。
  男人到了近前,林若秋注意到他手指微微发抖,可见皇帝心里其实比她还紧张。
  林若秋便善解人意地道:“陛下,可否将灯吹灭?”继而有些羞赧的一笑,“妾不习惯太过光亮。”
  这般就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无形中解了皇帝的窘迫。
  楚镇自然感激她的好意,抬手将蜡烛覆灭,接着轻手轻脚的爬上床。
  两人同床共枕了一段时日,对彼此的气息已相当熟悉,自不怕磕着碰着。林若秋在黑暗中屏气凝神,等着楚镇的唇慢慢靠过来。
  这种事还是得男人主动,她毕竟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哪怕陛下比她更像个黄花大闺女。
  楚镇覆上她的唇瓣,小心吸啜着,如同小孩子得到一样美味的零食,总是不肯立刻吃光,非得慢慢品尝。
  目前为止都进行得很好,林若秋心道皇帝这不是很懂么?难道什么不举、天阉啥的都是装出来的?
  可当皇帝撩起衣袍,进行那至关重要的一步时,林若秋就说不出话来。
  楚镇已松开她的唇,两手按着她的肩膀,试探着往里伸了伸,小心问道:“有感觉么?”
  林若秋:“……”
  她真的不知该说什么好,这太奇怪了。
  但其实比她预想中最糟糕的情况要好得多,林若秋还以为会被针扎一下,但实际上……它更像一截粉笔。
  但可能楚镇更希望是马克笔。
  林若秋没法昧着良心说瞎话,亦只能小声回应他,“有一点。”
  感觉还是有的,但和她从前书里看到的不太一样——虽然她所有知识的来源都是些胡编滥造的小说,可小说也该以现实为基准嘛。
  那些女主人公不是照例该受到狂风骤雨般的冲击吗?林若秋感知的更像是一场绵绵细雨。
  但这也不坏,她平生最怕疼的,楚镇至少不叫她疼。
  只是这种反应在楚镇看来就不怎么愉快了,他颓丧的放开林若秋的胳膊,“朕无用。”
  林若秋真心为他感到难过,身为一呼百应万人之上的天子,偏偏在这件事上屡屡受挫,她若是皇帝,早两年就该发疯了。能撑到现在,证明楚镇的心理素质着实惊人。
  林若秋从被子里伸过手去,悄悄握住他的手掌,柔声道:“陛下别急,今日许是太仓促了,等改天咱们精心准备之后再来尝试,那时或许大不相同。”
  楚镇情知这些不过是安慰人的空话,亦只能嘿嘿干笑,“但愿吧。”
  他不是她,于林若秋而言,她不过是目睹了一场荒诞无稽的笑话;而对楚镇来说,却意味着他心底最后的一点希望几乎湮灭——他这辈子或许都不会有孩子了。
  黑暗中,两人的呼吸咫尺可闻,沉默似潮水般弥散开来。林若秋绞着两只手无计可施,这时候说再多话都像虚伪,她必须想法子鼓舞起他的志气来,或者至少,让他别这么自伤——皇帝心情不好,倒霉的就该是她们这些人了。
  想到此处,林若秋灵机一动,抱着他坚实的臂膀谆谆劝道:“陛下,其实这种事挺常见的,您不必太放在心上。妾的父亲少年时曾有宋玉潘安之名,如今虽风度不减,偶尔也会有难于言说之时呢。”
  她不惜自曝家丑,良心上并没有半点不安:谁叫她那个爹一大把年纪了还左拥右抱的不安分,活该他颜面扫地。
  楚镇听了果然情绪舒缓了些,只追问道:“果真吗?”快乐是越分享越多,痛苦却是越分担越少的,当他发现世上不止一个人被这类毛病困扰时,郁闷自然而然的就被疏散了。
  林若秋认真点点头,“当然,妾什么时候对您说过假话?”
  她的确没撒谎,还在家中时,林若秋就常听佟姨娘的两个丫头说老爷这两年往佟氏房中去得越来越少,倒也不曾见他去找别的女人——须知林耿跟佟姨娘这两人从前可一直妾似线来郎似针,恨不得日日夜夜不离分呢!
  而林若秋之所以认得那几位药,也是因为从文从武两兄弟带她去看过铺子里的记档。两人只拿此话开些私底下的玩笑,林若秋却不得不感慨:她这个爹还真是人老心不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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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此刻,永昌伯府的西厢房中,床帐内的林爹不由重重打了两个喷嚏,心中暗暗起疑:谁在骂他?
  身旁躺着的佟姨娘早已察觉,伸过两条白蛇般的手臂,风情万种将他缠住,“老爷可是又在外头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人家睡里梦里都对你思念不忘?”
  “胡说什么!”林爹急忙正色。
  佟姨娘看他这副着急上火的模样,只在心底冷笑。林耿年轻时就是京中有名的美男子,如今虽然老了,可依然风度翩翩,多少小姑娘一见面就能被他勾了魂去,林耿又不是个志诚君子,她左防右防,还是防不住这老东西与外头有些牵扯。
  佟姨娘难免暗暗着恼,她不比太太王氏仗着名分地位稳固,膝下又止得一个女儿,若不抓紧机会生个儿子,今后这家中哪还有她的立足之地?倘若当初进宫的是若夏倒又好多了,可如今若夏的婚事已被搅黄,那林若秋却听说在宫中新宠上位,很是得意。万一哪天这蹄子生出个皇嗣来,她们母子俩的光景或许更加难熬,还得防着那蹄子施加报复。
  思及此处,佟姨娘只得收敛怒火,重新柔情满怀将林耿抱住,缱绻道:“老爷……”
  谁知林耿却一甩手将她撇开,另取了一床被褥安生躺下,恹恹说道:“我累了,改日吧。”便阖上双眼不再理她。
  佟姨娘只得干坐在床头生闷气,只疑心老东西到哪儿掏空了身子,她哪晓得这是中年男人的通病,林爹躲她还来不及,哪有功夫应酬这位如狼似虎的娇妾?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楚镇出师不利,难免担心林若秋对他存有轻慢之心,可谁知这女孩子却半点心事也没有,依旧无牵无挂的睡去,仿佛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浅淡月色从薄薄窗纸照入,楚镇脸上却浮现出一点朦胧笑意,他盯着林若秋安静睡颜瞧了半日,方才紧贴着她躺下,轻轻扣着小姑娘柔韧的腰身,将她搂入怀中,如若至宝。
  第18章 看法
  次日醒来,枕畔照例已是空空荡荡,可知皇帝如常一般赶早朝去了。林若秋再度佩服起这位陛下惊人的意志,果然成大事者心性都非常人所比,像她这样的就只有混吃等死。
  至于昨晚上那些尴尬有余香艳不足的场景,想必建昭帝并未放在心上,林若秋忽然觉得她与楚镇好似炮友的关系,不对,昨晚上那炮打没打成还是两说——是薛定谔的炮。
  看看窗外天色,时辰其实已不早了,虽说昨晚上的“战况”称不上激烈,但林若秋既要注重自身仪态又要照顾皇帝情绪,委实可谓劳心劳力,皇帝看来也很照顾她,洗漱更衣都是静悄悄的,不愿将她吵醒。
  楚镇算不上一个健全的男人,但的确是个很好的男人,若能这般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倒也不错。林若秋托腮凝思了一会儿,方才叫红柳进来为她梳洗。
  唤人之前,她亦留了个心眼,检视被单上有无落红一类的污渍,好在并没有,可以免去红柳那丫头一场取笑。虽说像她这样发育健全的女孩子未必个个都会落下初夜红梅,可林若秋还是不免暗搓搓的想着,是否由于皇帝力道不够的关系,才使得她安然无恙。
  这种想法毕竟是龌龊的,林若秋忙摇摇头,整理出一副正经脸孔。
  红柳进来时则满面春风的向她贺喜,“陛下特意嘱咐了让奴婢别叫醒娘娘,还遣人去椒房殿中先递了信,让美人您睡个安生觉——可知陛下多会疼人!”
  林若秋只好陪着她笑,心中却不由一凛:楚镇这是又将她往风口浪尖上推呀!她所受到的荣宠越多,就越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不过……算了,谁叫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既入了宫,若不想做墙头草被人踩入泥底,就只能抱牢一棵最坚实的大树。
  楚镇就是她的大树。
  匆匆吸了两口薄粥,林若秋便以十万火急的速度赶往椒房殿。纵然楚镇事事为她设想得周全,林若秋也不想落下一个骄纵不守宫规的名声,那不是风光,是找死。
  但这回怎么着都算得迟到,就连向来娇慵爱犯困的魏昭仪都比她来得早。
  林若秋无法,只得规规矩矩的向在座众人致歉,“妾身贪眠,不想起得迟了,还望诸位姐姐恕罪。”
  右首的钱婕妤斜睨她一眼,不阴不阳的讥讽道:“妹妹客气了,陛下已先遣人传了口谕,我等只有恭候妹妹前来的道理,怎么能算迟呢?”
  她生着一张肥圆敦厚的小嘴,说出的话却又尖酸又刻薄,真是人不可貌相。
  林若秋本可以刺她两句,无奈自己理亏在先,只好垂眸不语:她已经犯了众怒,若还咄咄逼人,这许多双眼睛该更容不下她了。
  幸而她得罪的只是嫉妒她争宠之人,位分最高的两位却都是不争的——林若秋区区一个美人犯不着她们多费心思。谢贵妃与赵贤妃对了个眼色,不约而同的选择和稀泥,谢贵妃便笑道:“小事而已,既是林美人粗心,本宫就罚她一个月月俸,聊做惩戒,你看如何?”
  林若秋正要谢恩,一旁的魏昭仪闲闲说道:“贵妃姐姐惯会笼络人的,其实何必做这些功夫,咱们又不是睁眼瞎子。连太后娘娘的懿旨陛下都能给驳回来,区区一个月月俸,回头陛下更该重赏了。”
  她专注而仔细地盯着十根凤仙花汁染好的指甲,上头的鲜红格外刺目,虽半句没提林若秋,却字字句句都在暗讽皇帝先前给她撑腰一事——皇帝为了一个美人连孝道都不顾了,这美人不是祸水是什么?
  林若秋不禁暗暗纳罕,魏语凝为何突然针对起自己,不是说她与魏家不睦么?但现下看来,她分明是站在太后那边的。
  谢贵妃最见不得后宫多起波折,尤其魏语凝这样当众驳斥,更有损她的声望,无奈她亦对这对姑侄颇为忌惮,只好耐着性子道:“那依妹妹的意思该如何处置?”
  魏昭仪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神气,轻轻吹了吹指甲,柔柔说道:“妾不过说句玩话,娘娘何必当真?还是照您的意思,该怎么罚就怎么罚吧。”
  竟不再咬着林若秋不放。
  谢贵妃不禁松了口气,末了还是罚了一个月月俸完事。
  林若秋便没放在心上,就当这事过去了:恰如魏语凝所说,她所损失的,自会有皇帝的小金库给她补充回去,这才叫宠妃的待遇。
  请安出来已是日当正午,林若秋潦草用了顿午膳,又小憩了半个钟头,这才捎上冰镇好的莲子羹去往御书房。
  习惯成自然,太和殿外值守的小太监都对她见怪不怪了,唯独魏安一见她便三脚两步凑上来,将拂尘夹在腋下,又接过她手中甜汤,“劳烦美人费心,小的会亲自交给陛下。”
  林若秋一怔,魏安的话说得没什么问题,只是……按照惯例不该请她进去吗?楚镇工作劳累之余,还是挺愿意跟她叙叙家常的,这一点林若秋深以为荣。
  她只觉脑中纷乱没个头绪,好似自己忽略了什么,茫然问道:“陛下此刻想必忙于政事?”
  魏安悄悄投来同情的一瞥,继而朝她鞠躬作揖,满面堆笑道:“美人您先回去吧,陛下此刻是没工夫见人的,您别在这大毒日头底下站着,小的们见了都心疼。”
  林若秋从他含蓄的眼色中领会到另一层含义:皇帝并不忙,他只是不愿见她。
  为什么呢?
  林若秋思来想去,也想不出所以然,唯一的可能便只有昨晚那件事——她以为进展得很好,但其实对楚镇来说很不好,迫于男人的自尊心,他强支着没有表现出异状,但也正因如此,他也无法坦然的面对林若秋了。
  毕竟林若秋见识过他最窘迫的一面,那是旁人都无从知晓的。
  林若秋只觉心下若有所失。
  回去之后,她便叫来红柳细细查究,“陛下早晨出门的时候,你见他模样如何?”
  “挺好的呀,美人为何如此发问?”红柳奇道,“对了,美人怎回得这般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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