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他与她,恰如这江与月。
  江水映月,月照江心。人不得团圆,心不会离散。
  作者有话要说:  程阁老和廖怡君的故事,正式开启日更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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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步生莲
  002 步生莲(一)
  天启元年,冬日。
  一早,寒风凛冽,夹着冰刀雪刺一般,吹得脸颊生疼。程询策马出行,先去了城南廖家胡同,随后去了城北廖家所在的柳荫胡同。
  想见怡君,还要时不时相见。
  要防范城北廖家,但要不着痕迹,少不得虚与委蛇。
  这是当下他想要、需要做到的事。若办不到,重获的生涯便是可有可无。
  已经有所安排,这上下需得等待后效。容不得心急。
  程询扬鞭疾行回府,跳下马,去到光霁堂的书房,摆下一局棋,自己与自己博弈。
  午后,程夫人与林姨娘来到光霁堂。
  小厮程安进去通禀后,转回到两女子面前,老老实实地道:“大少爷正忙着,无暇见夫人、姨娘,晚间自会前去内宅请安。”
  程夫人无奈地抿一抿唇,“这会儿他在忙什么?”
  程安道:“在看书。”
  “好吧。我带来的羹汤,记得让他喝下。”程夫人说完,转身回返内宅,林姨娘亦步亦趋。
  回到正房,在厅堂落座后,林姨娘笑道:“大少爷这几日的确是有些古怪呢,闭门谢客也罢了,跟您竟也生疏起来,除去昏定晨省,在内宅都见不着他的面儿。”
  程夫人不知她是同情还是幸灾乐祸,只是回以微微一笑。这女子生了程家第三个儿子,又是程清远甚为宠爱的妾室,明里暗里的,她都尽量给足对方颜面。
  林姨娘身形前倾,压低声音:“有一事,还请夫人恕我多嘴之过。眼下大少爷年纪也不小了,您真该给他物色个体贴敦厚的通房了。别家的少年郎,可都是十三四就有通房了……”
  程夫人笑意微凉,目光如冷箭一般射向林姨娘,“程家有不成文的规定:而立之前,不考取功名便不近女色。你是妾室,不晓得也是情理之中。不过,既然你提到了,我难免思及老三,他不似阿询,不需以功名举业,是时候添个善解人意的通房了。”
  “……”林姨娘嘴角翕翕,站起身来,想要婉言谢绝,程夫人已继续道:
  “你我之间,千万不要多礼,那岂不就生分了?”她笑容温婉,摆一摆手,“老三的通房,我心里有几个相宜的人选,定会慎重挑选,你不要担心。下去吧。”
  林姨娘心里百千个不情愿,面上却不显露分毫,眉开眼笑地道谢,行礼告退。
  程夫人唤来管事妈妈,就方才谈及的事吩咐一番,随后,没有快意,反倒喟然叹息。
  有几日了,程询明显与她疏远起来,不论神色、言谈,都不难察觉。是做不得假的疏离漠然。
  亲生儿子如此,委实叫她伤心。
  毋庸置疑,程询是沿袭程家荣华富贵的希望,今年秋闱,高中解元,料定他明年夺得会元的人比比皆是。
  那样优秀的她的亲生骨肉,已经夺得寻常人难以企及的功名的孩子,到底是为了什么事,与父母无言地较起劲来?
  百思不得其解。
  当日,程清远下衙后,程夫人把满腹疑虑忧心和盘托出。
  程清远听完,敛目思忖多时,起身道:“让他去外书房见我。”
  程夫人行礼称是。
  .
  程询走进外书房。
  犹记得,前世身死之前,唐修衡问他:“除了已安排好的身后事,还有没有未了的心愿?”
  他颔首,“当然有。我想让家父重活一回,让他真正懂得是非功过。”说着自己就笑了,问修衡,“我这心愿,你能圆么?”
  修衡也笑了,透着苦涩,说我不能,那是关乎心性的事儿。
  的确是,任谁都无能为力。他的父亲就算重活一回,也不大可能洗心革面。连带的,他的母亲也不可能不做夫唱妇随的贤良贵妇。
  他的悲哀,就在这儿。
  外书房中,父子相对。
  良久的静默之后,程清远出声问道:“近来,你对我和你娘甚为疏离。你告诉我,我们是该怪你不孝,还是该检点自身?”
  “都不用。”程询笑微微接道,“照我的意思行事即可。”
  程清远拧眉。
  程询权当没看到父亲不悦的神色,“今年秋闱之前,我梦到自己高中解元。我中了,您看到了。
  “近来,我梦到明年高中会元,试题、答卷历历在目。
  “您想让我沿袭程家的荣华,或是让程家更上一个台阶,可以,但是,我对您也有所求。”
  程清远的心绪,从最初的匪夷所思跳跃至荒谬与好奇,“说来听听。”
  程询徐徐道:“我要娶廖家二小姐。我要您将城北廖家逐出官场。”
  程清远愕然相望,眼神复杂至极。
  程询悠然笑道:“您放心,我没疯,而且,这两件事,都是您该抓紧做的。”
  “胡说八道!”程清远怒目而视。
  程询笑意更浓,目光却冷如霜雪,一字一顿:“我知道了。”
  半晌,程清远怯怯地讷讷地问道:“你知道什么?”
  “您做过的孽,”程询凝视着父亲的眼眸,“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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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步生莲
  003 步生莲(二)
  程清远面色变幻不定,愈发地底气不足,“你指的是——”
  “所有。”
  程清远站起身,来回踱步,强自镇定,“我不论做过什么,都是为着谋取更好的前景。”顿一顿,皱眉看着程询,“你这是什么态度?”摆明了笃定他丧尽天良的样子。
  程询牵了牵唇,“祸不及妻儿。这句话总有几分道理吧?”
  一句祸不及妻儿,让程清远心头一颤。
  “柳阁老膝下只有一子。在我十岁那年,柳公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程询把话说透,“我指的是这件事。没冤枉您吧?”
  柳阁老与程清远势均力敌,政见不同,常年有矛盾。先帝晚年的内阁,柳阁老排位第三,程清远排在第四。身为太子的今上摄政历练,人前人后,都不掩饰对柳阁老的欣赏。
  程清远想打压柳阁老,公事上基本没可能。
  父亲是在怎样的心绪下做出那等阴狠下作的事,程询不得而知,只看到了结果:爱子生死不明,柳阁老焦虑忧心得快要发疯,当即告了一年的假,亲自带着府中护卫四处寻找。
  寻找无果,回京后上折子辞去官职,余生的光景,都要用来寻找孩子。那样的心绪,凭谁都不难想见,先帝当即应允,又命锦衣卫全力帮衬。
  几年过去,柳阁老仍然没能如愿,正值盛年,却已形容枯槁,须发皆白。
  不知情的时候,程询每每听人说起,便是满心不忍。知道父亲是元凶之后,满心的耻辱、愤怒。
  父亲在孩子心中,山一般伟岸高大,如同信仰。
  程询的信仰,早已坍塌成了污泥流沙。
  程清远的面色由红转白,过了些时候,反倒镇定下来。他手中的权势、人脉、隐患,长子迟早要接到手中。早些知情也好。
  “这件事,我一清二楚,细枝末节都在心里。”程询从袖中取出一份口供,“我写的,您稍后可以核实有无差错。”
  程清远走到他面前,接过口供,重新落座,敛目思忖。面前的少年,这晚不是他引以为豪的儿子,像是个与他分量、地位相等的人。短时间内,他难以适应,有些无措。
  程询话锋一转:“眼下,您对我或是我对您,两条路:其一,您照着我的心思行事;其二,将我逐出家门。”
  前世今生相加,他惯于开出条件,让人做出选择。只除了怡君。
  程清远浓眉一扬,再深深蹙起,斟酌半晌,问道:“你要娶廖家次女,因何而起?”
  “她是程家的贵人。”程询说。
  这种事倒是好说。以程询的眼力,看中的女子,定有过人之处。程清远又问:“将城北廖家逐出官场,又从何说起?”
  “您若愿意被他们要挟,留着也行。”
  程清远冷笑一声,“死无对证的事,他们拿什么要挟?”
  程询轻轻地笑开来,“这倒是。若已死无对证,何来要挟一说。”
  程清远眉心一跳,面色越来越难看,沉默良久,看住程询。
  程询低眉敛目,面上没有任何情绪。
  “要我全然相信,你得拿出货真价实的凭据。”谈话到了这地步,程清远不能不把长子当做与自己平起平坐的人了,“若你判断无误,城北廖家便扼住了程家的咽喉。我的对错事小,程家会否覆灭事大。”
  如何做到的?泯灭了良知,心中只有得失。程询深觉讽刺,“我会证实,却不能知无不言。我会帮您化险为夷,但您不能干涉。”必须有所保留,适度地钳制父亲。
  程清远气得不轻,却是无计可施,心知一段时间内,要被长子牵着鼻子走了。
  当夜,父子二人叙谈至子时。程询告退的时候,程清远看着他,眼神复杂至极。
  程询说了几件他已经或打算做出的不可外宣的举措,还说起年节之前天子对一些官员的升迁、贬职。问如何得知的,只说有神灵每夜托梦给他,便让他有了预知未来的本事。
  神灵托梦?打小就不信神佛只信人定胜天的孩子,怎么样的神灵愿意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