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虽万千人吾往矣
  焰火发出轻微的毕啵声响,室内传来淡淡的茶香,爷孙俩席地品茗,侃侃而谈,气氛一贯融洽。
  听凌锐这么说,凌全德有些发蒙,敢情这小子完全不是难为情,而是欲壑难填,在他这里狮子大张口来着。
  这小家伙,都会跟他讲价钱了,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的,再也不是当年那个青涩木讷的孩童了,而且现在实力已经跃升进入真气境强者这一层次,说不定不久的将来,实力就赶上自己了,想到这里,不禁有点恍惚。
  至于凌锐提到的凌仙儿,说实话,虽然凌仙儿并非亲生,但他对这个内外剔透的女孩儿还是十分喜欢。
  “臭小子,你以为储物戒指是烂大街的吗?有那么容易得到?一个储物戒指的价钱有多少你知道吗?再说了,到不了真气境,她也没法用啊……你小子管的可真多,你看看你,现在还是个讲武堂的普通弟子,她都进入精英弟子多时了……”
  凌全德瞪着眼,笑骂道,说到后面开始数落凌锐起来。
  其实他也知道,今次实力飙升之后,凌锐在骊山讲武堂之内,必然已是顶级高手,获得精英弟子的名头,那是小菜一碟。
  之前凌锐修为滞后的时候,他倒极少因此数落凌锐,而且族内议事之时,每有别人拿凌锐修为滞后说事的时候,也总被他护短地顶回,多次还摆开不惜一战的架势。但此次晋升之后,两人之间关系不知不觉间产生了颇为微妙的变化。正因为谁都不在乎了,所以凌全德才会拿出这事来调侃。
  “难道……你喜欢上了这丫头,想让她做凌家的媳妇儿?”凌全德突然笑道,笑容中有着一丝隐忧。
  “噗……”
  凌锐一听,到口的茶登时喷了出去,正好对准了凌全德。眼看凌全德立马就要被喷个满身满脸……
  凌全德却似早有准备似的,护体真气即发即收,用力恰到好处。
  嗤嗤嗤……那口茶到了身前三尺之处,便被其刚猛的护体全部震散,化为水汽,消散在空气中……爷孙两人倒也每有因此遭殃。
  “爷爷!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把她当做妹妹一样看待,再说了,我们年纪都还小……你这么说,可不是教坏小孩子吗?”
  凌全德盯着凌锐的脸左看右看,似乎凌锐脸上长了一朵花,待看到凌锐神色如常,这才像松了一口气,道:“你没有朝那方面想就挺好,仙儿这孩子是不错,我也是看着她长大的,从小就是美人坯子,这几年越来越出落得俊俏可人。不过你要知道,这孩子可能会有着非同小可的身世,可能当时正在落难中,她的亲人将她遗弃在了城外路上,你父母路过之后,当即救了下来。
  “当时身边没有任何特殊之处,但小孩子在城外荒野应该呆了不久,方圆百里之内,没有任何动物痕迹,包括人类和虫豸……可以看出,是有人在暗中保护,而且保护之人功力之深,不是咱们能揣度的。
  “不看别的,光看她的天赋就知道是如何不凡……她甚至被讲武堂的一些讲师许为骊山城百年来天赋第一,说真的,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有天赋的孩子了……”
  凌全德感慨一番,又道:“老夫年轻之时也曾十分自负,觉得只要奋发练功,终有一天能做到天下我有,但这些年以来,许多事情都看得淡了些……
  “咱们凌家虽然在骊山城算是有数的武道世家,但这个世界太大,骊山城又太小……想起曾经见到过的大人物,那些人的强大,那种抬手翻云覆雨、日月失色,人家抬手就能碾压我们……就觉得自己太过渺小,只求在骊山城平稳度过。当然了,这是别人不欺到咱们头上,若是敌人欺来,说不得,我这把老骨头也没什么可怜惜的……
  “我知道锐儿你很优秀,但仙儿那孩子不是池中之物,终有一天你会发现,你和她根本不是一路人。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人呐,有时候还是不要做无谓的抗争,以便徒受其苦……今天是你晋升念师的大喜日子,爷爷说这些有些丧气了,不过爷爷告诉你这些,也是为了你好,希望锐儿你理解……”
  凌锐双手抱拳,伸出一指,正色道:“爷爷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我这里要强调几点。一,孙儿还是未成年人,儿女情长的事现在先不考虑,一心只为追求武道。”
  凌全德听到凌锐说到“未成年人”这个词,愕然之下,不由得哈哈大笑,低落的心情,也几乎一扫而空。
  这个词汇,他当然没有听过,但却觉得异样的贴切,又是感觉有些新鲜搞笑。
  听到后面凌锐说自己一心追求武道,自然深得其心,不由得捻须而笑,点头鼓励凌锐继续说下去。
  凌锐伸出两根手指,犹如剑指,有锋锐之意,继续说道:“二,爷爷说的很现实,但孙儿听了,心里不太舒服,也不太服气。孙儿现在还没有遇到儿女之情,但心里只知道,男女之情,也如追求武道极境,哪怕咱们出身不好,起步太晚,但武道之心绝不能动摇和退缩……”
  凌锐说话抑扬动错,语音铿锵,说道后来,更是渐渐慷慨激昂,霍地站了起来,以身体手臂动作模拟比划起来:
  “如同漆黑的夜晚行走夜路,前方是漆黑一片,可能会有不测,也可能会是一片坦途,但无论如何,绝不能后退,前进还有可能超脱走向坦途,但后退一步,绝对是万丈深渊,必然会跌入轮回,不得超生,哪怕前路有多大的险阻,哪怕前进路上有多少人阻挡,我都是那句话,虽万千人吾往矣!”
  尤其是那句“虽万千人吾往矣”,简直用了全身的精气神嘶吼出来,将自己憋在口中的一口气,都喷薄而出,气势穿云裂石。别说凌全德,就连外面站岗的祁山也都全身一震,刹那睁眼,身上腾起一股气势,似乎又想起当年年轻时意气风发、勇猛精进的情景……
  自己的孙在就在眼前,一副稚嫩的神情,给自己讲着这些道理,可能正是那种以理性作为底色的激昂,而非一味的青年热血,才让他觉得凌锐的话虽然有些意气用事,却让人心里踏实,而不似少年人一味夸夸其谈,对他来说,却是比任何听任何武道高人讲道,更是灵魂震动,喃喃地道:“虽万千人吾往矣!”
  这一刹那,就连他那已经冲击过无数次的真气境九重巅峰的关卡,似乎都出现了一丝松动,一时再也控制不住,拍桌怒赞:“好一个虽万千人吾往矣!锐儿能说出这话,乃真英雄,真豪杰!”
  凌锐搔了搔头,嘿嘿笑道:“一时没有把持住,让爷爷笑话了……”
  凌锐心中却道:“靠,还在吃前世地球看的金老子的书的老本,乔峰这句话,确实还是挺能唬人的,尤其对于那些具有英雄情结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凌全德内心的震动,再加上那一丝修为关卡松动产生的波动,让他此刻心情还是有些波动,身形一晃之下,便站起来,身上一阵摸索,拿出一叠金票,一把宝剑,一堆丹药,推到了凌锐跟前,道:“看来我的锐儿已经有了自己的道了,恐怕此后爷爷能帮到你的会越来越少。但锐儿你尽管追求你自己认为对的东西,爷爷这把老骨头,永远都给你保驾护航。现在,你先把这些东西收起来吧,这是三十万两黄金的金票,可以购置你需要的东西。量那骊山城中,没有多少商户敢打我孙子的主意,欺你年少哄抬物价,若是如此,老夫去跟他拼命!”
  “这是一把下品宝剑,是爷爷为你准备的,本来想着你突破真气境之后给你的。现在不需要等那么久了,这是固本丸和淬体丸各三十粒,想来让你聚气修为突破到真气境也没问题了,这是一把特殊的金蚕丝软甲,内有最初级的法阵,可以硬抗真气境中阶高手全力一击。但一击之后,效用大减,和普通的金丝软甲没什么区别,只能帮你扛得住淬体境巅峰修为,不过是兵器的打击,抗击他们的拳脚自然毫不费力……”
  凌全德捡起一件又一件,给他详细讲解用途和注意事项,显得振奋异常。
  “……这些是爷爷目前为你能拿得出手的全部身家了……家族发放的东西,我自己都不够用,更别说给你留着了,这些都是这几年来挣得的外快的一部分,你收着吧,傻孩子,愣着干什么,收起来吧……”
  “这……”凌锐这次确实是有些惊到了,没想到老人一下子会拿出这么多东西,看样子这一番话,比原先突破念师还有效果,最亲的人果然是最容易被忽悠的人啊。
  不过他还是立马将这些东西包了起来,口道:“爷爷,先算我借你的吧,哪天等我发财了,我会还给你的,不但要还给你,还要拿更多的东西来孝敬您……”
  “臭小子,嘴真甜,别得意忘形就行,你这次突破,是鱼跃龙门,但这次试炼千万不可疏忽大意。好叫你知道,家族这次大比,发放的奖励是非常惊人的,不过它可不是什么淬体境大比,而是十八岁以下的大比,咱们凌家虽然在骊山城也不过区区二流家族,但十八以内的真气境武者可是有着足足九位。尤其是凌天持的儿子凌莱,那可是意气门的亲传弟子,几个月前就突破了真气二重,到时候要是不对劲,一定要立马认输,最好抽到他的话直接弃权,不然我怕他会下杀手……一往无前固然是好的,但同时要记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是,孙儿谨记!”凌锐正色道。
  凌全德对他的态度十分满意,又叮嘱道“讲武堂这次大比,更是非同小可,关系到你们的前程。这几年骊山城讲武堂不比从前了,水是越来越深了,并非你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这次又是十八岁以下比试,所以,你知道的,这是整个骊山城年轻一代的对决,必然要比咱们凌家大比激烈十倍不止,你这次还是重在参与吧,不要太奢望,你毕竟修炼的年岁还是太短……这几年,说真的,我和你爹都忙于各自事务,对你的修炼也关心不够……”
  凌锐忙道:“爷爷你说哪里话来着,是孙儿自己不太争气,你和爹爹都是很好的,都是孙儿心中的大英雄,也是孙儿学习的榜样和动力。”
  凌全德笑道:“你小子可真是的,什么时候学的这么油嘴滑舌的,你爹可没这本事,看来你将来行走江湖或者混迹仙道联盟,必然能如鱼得水……这几日,我将闭关冲击先天境界,闭关之前,我会请几位供奉暗中保护你们,不过最多也只能随你们到断武仙谷黑白天路……进去之后,就完全看你们自己的了。”
  说罢,凌全德大喝一声,瞬间将修为压制到淬体五重巅峰,以掌代剑,便向凌锐肩膀劈来,招式沉雄快捷兼而有之,劲风呼啸,正是基础剑诀万化剑诀的一招。这一式修为趋于大成,也是非同小可,同时口中喝道:“还有今天最后一项,考教聚气与剑道修为。”
  凌锐见了,微微一笑,全身端坐不动,手持八分满的茶杯,将茶杯轻轻一送,后发先至,在凌全德劈在自己肩膀之前,茶杯口一侧已碰到了他手腕的神门穴,力道恰到好处,凌全德手臂一阵酸麻,登时劈不下去。相同修为之下,他只要稍微加力,便能将凌全德神门穴封死,制住他。
  一招至此,高下立判,再也不用再比,除非凌全德强行提升修为。
  凌全德愣了愣,道:“这怎么可能……基础剑诀大成之境,真的如此厉害?”说罢若有所思。
  凌锐微微一笑,也不点破,心道:“这个确实是大成之境的基础剑诀,但极度接近圆满之境,不过这算得了什么,您没见到过那个血色人影的超脱之境的基础剑诀……”
  到此,凌全德该交代的也交代完了,凌锐便告辞离去。
  走出门外,却见祁山并未像之前一般站着闭目养神,而是面朝门口躬身站立,等到凌锐出来之后,他一躬到地,道:“少爷,好样的,我记住了你的虽万千人吾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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